但宗继还是那句话:“对不起,旺哥,这件事以后再说吧。”
宗继的语气充满了愧疚和痛苦,他辜负了刘旺的一片苦心。如果可以,他也想继续念书的,可是……
其实过年的时候孙大娘也小心翼翼地问过宗继有关上学的打算,见宗继不愿多说,她也没再提。
“弟弟,你能跟旺哥说说,你为什么不想继续念书吗?”刘旺语气严肃,颇有些步步紧逼的样子。
宗继从幼儿园开始,往家里拿的奖状就没断过,一直到高中辍学前,他的成绩在班上都是数一数二的。
如果说宗继的成绩不好或者一般,刘旺绝对不会强求他去接着上高中。
宗继低头半天不说话,刘旺焦急而又心疼地看着他,希望能从他口中等到一个回答。
“旺哥,你还记得那年我们村来了一个戏班子吧?”宗继终于开口,他低着头,眼泪来得毫无声息,一滴一滴地落在地板上,溅成灰扑扑的花,“我跟他们学翻跟斗,翻得比谁都好。”
刘旺记得这回事,那是差不多十年前过年那会,具体为啥来的他忘了。戏班子在村里待了三天,那三天村里小孩哪都不去,就在戏台子那边待着,宗继也是。
那戏班子的班主是个喜欢小孩的人,唱完戏了让人教他们翻跟斗玩。
宗继学得又快又好,班主还特地找了宗奶奶,想收宗继当学徒。
不过在戏班子当学徒哪有读书有出息,宗奶奶拒绝了,小宗继为此还闷闷不乐了几天,戏班子走了以后才恢复了笑脸。
刘旺刚回忆完,就听宗继继续说:“我要是跟他们走,不仅不用再花奶奶挣的钱,等我能上台了,班主还给我发工资。”
“要不是因为要挣钱养我,奶奶也不用到处给人哭灵,她的眼睛也不会瞎了。”
起初宗奶奶的眼睛还能看清一些东西,比较模糊,不会影响生活,她装作正常的样子,宗继一直没有看出来。
后来白天在屋里摔了一跤,宗继才知道她的眼睛完全看不见了。
接着就是生病,宗继去学校请了假回来照顾她。
宗继领奶奶去过医院,充满消毒水味道的医院。
医生告诉宗继,宗奶奶的眼睛没有治明的希望。与之伴随的还有另外一个噩耗,宗奶奶肺癌晚期,只有最后不到三个月的时间。
那瞬间,宗继觉得自己的天都塌了。
但是他不能塌,他要照顾奶奶。
宗继拉着医生的胳膊求他救救奶奶,医生为难地看着宗继,对病人家属说出让他放弃治疗的话,他们心里也很难受。
“春儿,咱们回家吧,奶奶想回家了。”
听着声音摸到医生办公室门口的宗奶奶定定地望着宗继的方向,她杵着宗继给她做的拐棍,苍老的身躯如同一张皮挂在骨架上。
“如果我跟着戏班子走,没有继续念书的话,奶奶现在肯定还活着。”
宗继一直掩藏得很好,刘旺到现在才知道他原来对宗奶奶的死如此愧疚,从来没有放下过。
“对不起,弟弟,我不知道。但如果奶奶还在,她肯定也是希望你回去念书的。”
刘旺语气艰涩,他说的宗继又何尝不知道。
刘旺没问宗继为什么不告诉他,告诉他们除了多两个人难过还有什么用呢?
最难过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宗继自己擦干眼泪:“送走奶奶后我回过学校,但是我没办法专心念书了。”
然后他就来了冀北。
刘旺心里酸胀得厉害,像被宗继的眼泪泡着一样。他默默收拾了桌上的碗筷:“那你这段时间还接戏吗?”
他指的是自己跟孙贵手上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