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笑庸心里也知道此事刻不容缓,没多想就点点头答应了。

有风吹过,树枝上那些仅剩的顽强不屈的枯黄叶片摇摇晃晃地飘落下来。像是一只只随波逐流的扁舟,在冰冷的风中迷茫地摇曳着,不知旅途的方向。

顾秋魄和顾将军不在将军府,想来是一大早就一起出门练兵去了。

顾千恸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头发和衣服,坐在自己的书房里垂着眸子读书,他坐得笔直端正,手里拿着一只顾笑庸送给他的狼毫,长长的头发顺从地垂落下来,看起来认真又正经,也不知在读些什么。

柳夫人身上披着自家丈夫的特地披的厚衣裳,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坐在堂屋里听丫鬟给她讲趣儿事。她手里还细细密密地缝着自家大郎的衣服,针脚精致又认真,想来是下了苦功夫的。

又一阵风吹过,扬起了少年的发丝和深红色的发带。他抱着双臂,远远地站在屋外看了自家母亲很久,静默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雪衣公子捏了捏他的手肘,温和道:“去告别一下?”

“算了。”顾笑庸摇摇头,“当着我娘的面告别,恐怕到明天都出不了门。”

“她会喋喋不休地唠叨,给我塞一大堆的衣服和吃食。”顾笑庸虽然嘴上抱怨着,眼睛里却浸润了温柔,“还会悄悄给我很多银子,每次都重得要死。”

“那些银子还都是她自己一点点攒下来的,碎的整的,大的小的,皇帝赏的,娘家人给的。每次都装满了一个匣子,然后一股脑塞给了我。”

“明明是一个贵妇人,却每次都这么劳心劳力,什么事儿都要去帮忙,缝衣服这么小的事也不愿意让下人去做,也无怪乎我爹那么宠她了。”

上一世的柳夫人,是在牢里自缢而死的。

关押她的狱官为了逼她承认顾家通敌叛国的罪名,对她撒了谎,说是整个顾家上下都已经死了,不剩一个活口。

一个在深闺里长大的娇小姐,一个被丈夫孩子宠了半辈子的贵妇人,一位沉浸了温柔和坚毅的母亲,到最后也没承认那个莫须有的罪名,带着最后的坚持和对家人的思念,在牢里上吊自缢了。

柳夫人虽然不说,可是顾家人都知道她很是注重自己的形象和仪态。

听说上吊是最难看的一种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