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将他死死的护在怀里,顾不上被火燎得乱七八糟的单衣和头发,踉踉跄跄的去寻找宫殿出口。
然而火势太大,门口的梁柱倒塌,她们两个与外面的侍卫隔着一睹火墙,没人敢进来救人,猛烈燃烧的火焰在扭曲叫嚣,发出令人胆颤的呼呼声。
萧云祁闻到了母妃身上的焦味,那是烈火烤炙皮肉发出的焦香,在盛起的火势里弥漫开来,像一把残忍的尖刀,将他刺得头痛不堪。
他忽然想吐。
任媛抱着他不让他的皮肤露出一点在外面,撕心裂肺的求救无果以后,把他用蚕丝裘裹紧,隔着烈火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他抛了出去。
他被侍卫险险接住,然后眼睁睁看着不堪重负的寝殿檐顶倒塌,将里面的女人轰然埋葬。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在他昏过去之前,好似在那些赶来泼水灭火的宫女中,看见了此时还未进宫的,本应该在承国公府里待着的任嫣那张一闪而过的脸。
先帝闻言赶来时已是三刻之后,偌大的火势将宫殿烧成残渣废墟,侍卫从里面挖出一具被烧得焦黑的尸体,先帝伏在尸体上痛哭,下令杀死了当时在宫殿外不敢进去救人的所有侍卫。
无能的迁怒。
悲痛过度的先帝下意识忽略他的存在,直到几年后任嫣进宫。
萧云祁满头大汗的从梦中惊醒,喉咙里无意识的发出宛如兽类低吼般的声音,他好像还身处在那场灭顶之灾般的大火里,火焰灼烧着皮肤筋肉,实际上却是四肢冰凉,几乎要动弹不得。
意识还未缓过来,身体却落入了个温暖的怀抱里。
对方的体温熨烫着他惊慌不安的灵魂,驱逐了他脑子里的妖魔神鬼,像是置身于一湖平静的温水中,有种抚慰人心的安谧。萧云祁的意识渐渐回笼,咳嗽几声,吐出一口浊气。
男人有些笨拙的轻声哼着安慰他,声音低沉柔缓,明明是些不连贯的音节,却好似有种令人沉静下来的魔力,满腔焦躁都渐渐远去。
宋本卿对着012一脸牙疼:【我好肉麻。】
本来感动成一条狗的012:【……】宿主你果然还是不说话比较好。
回神的萧云祁也显然有些不自在,将人推开了别过脸去,耳根悄无声息爬上一点不甚显眼的薄红。
戊七似乎没看到那一点薄红,被推开后顿了一顿,用绢帕替他抹去脸上的冷汗,“主子若是醒了,便喝一盅药再睡如何?”昨晚没喝的那份至今还在药罐里温着。
萧云祁低头:“拿来。”
下人将药碗端上来,他一饮而尽放回药碗,眼见戊七转身要走,忽的鬼使神差叫了一句:“戊七,留下来。”
戊七一向只听他的话。
两相无言片刻,萧云祁躺回床上,深深呼出一口气。
“我幼时曾有名先帝赐予我的书童,那是我年少时唯一的玩伴。”萧云祁看他一眼,“你的眼睛与他生得极像。”尤其是低眉顺眼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若不是二人气质不相同,只怕他面对着戊七的时候只会时时刻刻想起那名早逝的书童,虽说戊七的五官生得比那书童好上太多。
书童活泼机灵,事事以他为先,每每在一些细节上的举动,都会让人觉得自己似乎被他深深放进了心里,那种身边有人照顾的熨贴感,幼时几乎就是他那阴暗童年里唯一的一道光,让孤身一人实在太久的他终于在心里敞开一道细细小小的缝,给了那书童循缝钻进来的机会。
然而直到御花园一事却打破了萧云祁对书童的,也包括对所有人的任何信任,那道敞开的小缝合上了,从此再也没有人进去过。
他亲耳听着朝夕相伴的人在先帝面前将莫须有的罪名扣在他的头上,一字一句的指认他是如何恶从胆边生,不顾旁人劝阻的将那怀有身孕的嫔妃推倒在地,口出恶语恃宠而骄,不将他人放在眼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