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样?”
医疗兵手下不停,说道:“还行,恢复得很慢,得仔细看着,”他扭头看了赫尔斯一眼,“你跟他认识?”
赫尔斯没承认,也没否认,医疗兵换完药缠上纱布,就当他是默认了,“那你就多上着点心,现在伤员太多,我们的人可能会忙不过来。”
赫尔斯往周围望了望,这里是临时搭建的场所,没有很精密的设施,也没有所谓的单间,无辜平民与受伤士兵都在床上被推到这紧凑的地方里,甚至还有的连床铺都没有,只能躺在由薄薄一层铺就的地毯上,暂作休息,等着被一批批转移去医院。
那几个被赫尔斯救下来的人里队长缠着一头纱布,险些废了一条手臂,这时候顶着一身伤找过来,见他站在艾蒙莱德的床前。
“你好。”
赫尔斯没出声,微一点头。
队长静默的与他站了一会儿,头有些眩晕,低声道:“谢谢你的出手相救。”
赫尔斯将艾蒙莱德被压着的手拨开一点点,有些心不在焉:“不必向我言谢,不过我想问问你一个问题,他……”赫尔斯迟疑了一下,“他在军队里,一直这样,待了很久很久么?”
队长似乎有些诧异,“你认识艾蒙莱德?”
“嗯……”赫尔斯想了想,没说出自己曾经的身份,只是道:“以前认识他,后来很久没见过了。”
幼年时穆斯侯爵对他很严厉,除却母亲以外,他最喜欢的便是艾蒙莱德。
他犹记得幼时翘首以盼的等着艾蒙莱德随父亲在外处理公务后回来,他们在鲜花盛开的草地上玩耍,他有数不尽的活力,艾蒙莱德脸上便总会挂着浅浅的笑,在一旁耐心的听他矫情的述说心事,陪他玩那些幼稚的游戏。
他犹记得艾蒙莱德清俊温和的笑脸,他将他放在自己的肩上,带他到外面去游玩,回家后面对侯爵冷着的脸,两人一起挨批时,他会对他悄悄眨眼示意,两人一起偷偷抿着唇笑。
艾蒙莱德就像他的哥哥,又像他最好的朋友。
只可惜幼年美好的记忆早在阿地卡家族被流放后变得支离破碎,已经再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回得到从前。
“是么……”队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迟疑了一会儿:“他……说实话,这些年过得算不上太好。”
就他所看到的,艾蒙莱德确实过得不太好,常年居于战场一线,不得休息,天天劳命奔波,几次险于丧命,堪堪保下命来,但于军队中总是带着几□□不由己。
他天生性子温和,却总是因为八年前侯爵的事被军中其他人莫名其妙的孤立针对,多年来常常孑然一身,在队伍里总是显得浅淡的,若有若无。
“这样啊……”赫尔斯站了会儿,转身离开。
他漫无目的的在营地里乱转,走出了片区,这里的损坏程度不小,中间的居住地似乎频繁的被弹药轰炸过,表层泥土呈现一种焦黑色,地下的水管破裂,水流漫上来,形成一小片洼地,隐隐能从水面的倒影中看出一点轮廓。
赫尔斯挥去脑中浮现的过往种种,在水面上看到了自己模糊的倒影,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猝不及防再遇故人,过往种种不由自主的一幕幕出现,赫尔斯原本以为自己会像以前一样一难过就哭成狗,却是忘了自己现在连眼泪都没有,是个不人不鬼的怪物。
赫尔斯竭力想调动面部做出一个哭的表情,但是毫无悬念的,他失败了。
水面倒影被一颗踢进去的石子扰乱惊颤,赫尔斯收敛表情,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