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落手里抓着一把鱼食,坐在围栏旁边,湖波粼粼,他将鱼食撒下去:“陛下终于愿意喝那安胎药了?”
“是。”
齐落沉默半晌:“他要是实在不愿,也大可拿掉。”
侍卫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干脆无言以对。
齐落拍了拍掌心,“罢,他要留下也随他,这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侍卫闻言偷偷觑他一眼,发现齐落脸色不再如往日温柔,像是拢了一层淡漠无谓,就好像…蘭无忧对他而言,已经不是那个最特殊的人了一般。曾经看似那么深情轰轰烈烈,原来却也是淡而寡的假象么?
“主子,陛下说,想见您一面。”
齐落踩着木屐远去,“见我作甚,他应该去见那两个或许是他孩子爹的人。”
原来主子已经查到了什么吗?
齐落走着走着,脚步一顿,从怀中摸出一片鳞片,“云瑶一事搜查得怎么样了?”
侍卫脸色一僵,抱拳道:“杳无音信。”
齐落仔细的觑着鳞片上若有若无的流纹,语气鲜有的平静:“他能以一己之力在王府里神不知鬼不觉的击败六名死士,若是单靠你们几人来搜寻他的行踪,能搜到倒也是奇迹。”
侍卫惭愧的低下头。
“罢了,搜不到就继续搜。”齐落五指合拢,似乎想将手中的鳞片捏成齑粉,但手中物什太过坚硬,反而割破了他的手掌,里面有血洇出来,小半部分涂在了鳞片上。
多像云瑶,原来是他想要将这人牢牢掌控在手中,结果稍有不慎就被反噬己身,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按在身下羞辱。
齐落深呼吸一口气,将鳞片揣回怀里。
“公子,”没见识的小侍从背着收拾出来的包袱,第三次询问:“我们要搬出宗正寺了么?”
颜华柳倚在马车里吃樱桃,闻言“唔”了一声。
小侍从睁大眼睛:“搬去宫里吗?”
颜华柳又往嘴里塞了一颗樱桃,脸颊微鼓,“对呀。”
“为什么呀,是因为公子你那天出去了一趟吗?”
颜华柳闻言坐起来,拢了拢头发,“对,你公子我出卖色.相好不容易夺得当今圣上赏识,所以我们脱离苦海搬入宫里,从此就要过上拳打狐狸妖妃脚踢魅惑小倌走上升级之路一步一步夺得那个至高无上的后位,成为圣上身边唯一一个独一无二的男人。”
小侍从被唬得一愣一愣,“真的吗?”
颜华柳躺了回去,“骗你的,我也不知道谁把我从宗正寺里弄出来的。”
“啊……”
“听天由命吧。”颜华柳显得有些佛系,把吃完樱桃核放入小盒子里,随着马车的震动摇摇晃晃。他拉了拉被压皱的袍角,将头转过去,“替我束发,前些日子总是用的木簪,未免太松散了些。”
“公子不是说这样舒服么?”
“宫里不比外面,”颜华柳叹道:“上次我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披头散发,未免有些不成体统,这次自然要收拾好了,不能再像外面那样随意。”
小侍从总觉得他似乎更喜欢在宫外的生活,却依言为他束发戴好了玉冠。
两人随着马车一路进宫,宫里的大太监给他们安排了住处,那小侍从左看右看,大概明白了颜华柳进宫会是谁的意思。那大太监安排好了一切,询问颜华柳还有什么需要的。
颜华柳对待外人面上会少几分松散,稍显端正自持:“没有了。”
“那奴这边给五公子备几名侍婢奉候左右——”
“不必,我有一个人就足够了。”
大太监看了小侍从一眼,应道:“喏。”随即忙里忙外的太监侍婢都退下了,大太监回去复命,小侍从对着偌大的宫殿发出没见过世面的叹息:“好大…”
“走吧,”颜华柳抬脚进去,“和我一起谢殿下的恩惠。”
他说的是殿下而非陛下,原来不是皇帝么?小侍从心里疑惑,忙跟了上去。
初云殿很大,该配备的东西都一应俱全,侍从放下背上的包袱,里面拢共也没收拾到多少样东西,颜华柳背着手绕了两圈,“还不错,殿下大方。”不过这宫殿方位略显背阳,殿内光线稍比其它的昏暗一些,也足够阴凉,可是在渐渐入秋的天气里便显得有些寒凉。
颜华柳没在意,见小侍从将殿中新添置的东西都上上下下打扫过一遍,支着下颌道:“我有些累了,伺候我沐浴如何?”
“公子稍等。”
侍从张罗热水,摆好屏风,替他脱去身上衣物,扶着他入浴桶。
面对一副完美无瑕的修长躯体,那小侍从目不斜视,往桶里撒了一些花瓣,替他揉搓起头发来。
小侍从的手指头尖尖的,好像天生如此,于是他尽量用自己的指腹去替颜华柳按摩头皮。颜华柳闭着眼睛,“头发不必清洗得太过仔细,你替我擦浴身体便好。”
“……是。”
两人身量相当,经过漫长的擦浴过程,颜华柳若有所思的低头看着小侍从没什么情绪的脸:“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什么特别想法?”小侍从抬头。
颜华柳微微挑眉,一笑,轻声道:“你有根白头发,介意我替你拔了吗?”
小侍从很顺从道:“公子请便。”
于是颜华柳真的把那根白发拔了下来,纤长细弱,在一众黑发里显得格格不入。颜华柳捻着头发仔细掂量了片刻,觉得那颜色更接近于银白,而且光泽很好,不像是因为劳累或者营养不良而生出的白发,反倒像天生就该是如此颜色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