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起点

魏芸丽猛地站起来,冷冷地笑了:“秦警官,你说了半天,我就一句话:4月4日那天,我就是倒不进车位,我吃了技术不好的亏,让孩子出了意外!所以现在技术见长,这才有了你手里的视频!这样回答你满意吗?”

魏芸丽的话让秦向阳一时语塞,可他并不气馁。“下次,我们会换个地方见面的!”他抛下这话,快步离开。他心中有了新的打算,天快黑了,他必须抓紧时间。回到车内,他立即联系苏曼宁,让她调取魏芸丽4月4日的通话记录。对苏曼宁来说,这又是一个她听不懂的要求。一会儿工夫,她整理完毕,给秦向阳发了过去。一共十几个号码,秦向阳逐一审视,根据时间点,很快锁定了其中一个。苏曼宁查证后回电说:“那个号码的机主,叫卢永麟。”卢永麟?卢平安的哥哥?秦向阳非常震惊。卢永麟不认识魏芸丽,给她打电话干吗?从通话时间点分析,他们的联系只

能跟邓利群的行踪有关。也就是说,4月4日下午,卢永麟跟踪过邓利群。这就对了!卢占山反制曾扶生的计划,异常庞大,小儿子既然参与了,大儿子又岂能置身事外?

可是,卢占山为什么要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仅仅是他怀疑自己老伴儿的死,跟曾扶生有关吗?

所有一切,源于一个怀疑?这恐怕远远不够!要解决这个最关键的疑问,除了审讯当事人,也许还有一个方法。

秦向阳发动车子,朝城西开去。他的目的地是卢占山当年的中医馆。跟卢占山闲聊时,他问过地址。那个中医馆在老城区,是一幢沿街的二层小楼,卢占山长期租用,从不拖欠租金,深得房东信任。但是六年前春天的一场大火,把中医馆烧了个精光,害得卢占山损失惨重不说,还赔付了房东一大笔钱。

在秦向阳的认知里,那场火灾是卢占山跟曾扶生之间最明显的疙瘩,也是他能想到的两人恩怨的起点。这件事他早就知道,但同样没深入调查这令他再次陷入深深的自责当中。他赶到目的地后傻了眼,当年中医馆所在的城中村已划入棚改区,整个城中村已经拆成废墟。他想找房东了解旧事的打算,就此落空。

离开城中村,他还有一个去处。当年那场火,烧死了一个独居的退伍军人,叫陶定国,他想对此人做一番了解。毕竟陶定国的死是那场火导致的后果之一。他记得卢占山说过,陶定国当年住在一座陈旧的筒子楼里,可他却没问具体地点。

陶定国死了,户籍早已注销,住所地址无从查证,这可怎么办?他很快想到了办法。虽说陶定国的户籍已经注销,但他参加过越战,民政局应该对此类退伍军人做过登记,他希望那些资料还在。他立马赶到区民政局,查找相关记录。民政局早下班了,只留有一个老头在门卫上打更。

事关案情,秦向阳怎会轻易罢休?他再次联系苏曼宁,叫她出面联系区民政局领导,说明了相关情况。

一个多小时后,秦向阳见到了小王。此人二十来岁,白白净净,应该是刚考进民政局的大学生。见面后,他很热情地给秦向阳敬烟,并未表现出任何不满。听秦向阳说完相关情况,小王咂了咂嘴:“老退伍军人,去世六年,又无亲

人,这种资料就算有,也不会存在电脑里。”说着,他俩一前一后上了三楼。

档案室里全是纸质文件,大部分久积灰尘,密密麻麻地罗列在文件柜里,要从中找取陶定国的资料,不亚于大海捞针。

秦向阳轻叹一声。他知道这种活儿,完全取决于工作人员的心情,他生怕小王嫌麻烦,潦草应付,关门走人。

然而事情出乎他的预料。大约半小时,小王把陶定国的资料交给了他。他大喜过望,对方的效率远超他的想象。他连声称谢,把小王的手握得生疼。

他到楼下复印了一份,这才回到车里。

那份档案十几年了,是伤残军人抚恤金的登记资料。陶定国父母是滨海原国有钢厂的职工,十几年前先后去世,资料上的地址位于老钢厂生活区,但无法确定它就是陶定国生前的住处。家属情况显示,陶定国还有个哥哥,在越战中牺牲,他算是幸运的,只残了一条腿。

唉,这是个可怜人。秦向阳看完资料,驱车赶往目的地。等到了那里他才反应过来,老钢厂生活区他并不陌生,当年侦办程功的借刀杀人案时,他曾来过数次。这里是李闯父子生活的地方。

生活区内有新楼也有老楼。在片警帮助下,他很快找到了原钢厂的工会主任。

当年,他见过老主任数次,而今,对方已经把他忘了。

在老主任的帮助下,他很快找到了陶定国父母的住处。跟当年进李闯家一样,他又买了把新锁换掉旧锁,把钥匙交给老主任。

推开门之后,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屋内有灯泡,但不亮。秦向阳只好买来灯泡换上,这才重见光明。

屋里家居用品俱全,所有东西都被厚厚的尘土覆盖。他转了一圈,从客厅茶几下找到一沓报纸。

报纸日期是2012年2月14日。这是个好消息,起码能证明,六年前有人在此生活过。放下报纸后,他忽然呆了片刻。

那个瞬间,他突然不明白自己到底来找什么!的确,他就是没有目标。他只是觉得,应该到陶定国生活的地方看一看。

卧室的桌上有个小相框。尘土拂去后,里面的黑白照片露了出来。照片上的人穿着军装,面带微笑,眼神坚定有力,应该是年轻时的陶定国。

秦向阳这儿摸摸,那儿看看,很快两手灰。他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但总觉得应该找到点什么。一小时很快过去,除了衣柜还没打开,其他东西都被翻看了一遍。他叹了口气,打开衣柜。衣柜分两层。上面摆放着单衣,下面是棉衣。所有衣物井然有序,叠得整整齐齐。他把单衣翻看了一遍,随后一件一件,把棉衣抱到床上。整理到一大半,他突然摸到一件硬物。什么东西?他掀掉最后一件棉衣后,下面的东西露了出来。

那是一个铁盒,四四方方,被一件旧军装包裹着,上面嵌着锁扣,但没有锁。

他赶紧掏出铁盒,打开了盖子。铁盒里面放着三枚奖章,都锈迹斑斑。奖章旁边,躺着两块火柴盒大小的黑色铁片,铁片边缘锋利,形状不规则。秦向阳拿起铁片掂了掂,又放了回去。他判断,那两块铁片应该是从陶定国身上取出来的弹片。除了这些物件,盒子最下面还压着一个信封。

秦向阳拿出信封,发现里面塞着一张发黄的纸,纸上的字迹还算清楚,他从头看起——

我叫陶定国,今天五十三岁,是一名退伍老兵。今年2月13日,我到医院做检查,得知自己患了癌症,晚期,医生说没啥希望。

我是个修鞋的穷苦人,但是长久以来,得到了卢占山的关心和照顾,尤其是查出病之后,卢占山还打算把我接到他的中医馆,尽可能地医治我的病。我没钱,不想拖累人家,就算有钱,我这病也没的治。

卢占山有个儿子叫卢平安,他有先天性心脏病。卢占山说,他儿子的病症很特殊,从十岁起,就被医院判了死刑。这些年全凭卢占山医术高超,尽力维持才活到今天,但那也不是办法。卢占山还说,儿子活一天算一天,除了换心脏,根本没有治好的希望。

换心脏需要很多钱不说,更难的是得有个合适的心脏。心脏是什么东西?缺了它,人就活不成!这世上,捐这捐那的都有,捐心脏的可不多见。他们在医院排了很多年的队,中间倒是碰到过心脏的捐助者,但就是匹配不上。

在医院查体时,我留了个心眼,叫医生给我做了个仔细的检查,然后把一堆结果拿给卢占山看。巧了!我的心脏竟然能和卢平安的配上!这就是天意吧。

我郑重承诺,在我死后,把心脏无偿捐给卢平安。下次见到卢占山,我就把决定告诉他。我活不了多久了,写这个证明信,就为证明这件事。捐心脏的手续我不懂,或许用得上。

信的正文就是这些,末尾附着姓名以及年月日,名字上按着手印。看完此信,秦向阳久久不能平静,心中的疑窦也随之豁然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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