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靓抓了抓头发,只怪自己刚刚睡得太死,没听清就应付了父亲。
直觉裴绎这趟上门情况不妙,她不自然地笑了两下,“什么……事啊。”
家里地方不大,女儿这个反应,让关父以为是自己的存在让两个小年轻不好意思,放不开,便拿了钥匙往外走,“我下去买点菜。”
关靓:“……”
门关上,空气静到可怕。
关靓假装淡定地给裴绎倒了杯水,倒完去摸茶几上的手机,想给宣迪通风报信。
可她的手刚伸过去,裴绎却先她一步,不慌不忙地把手机推到了一旁。
手机被裴绎的手碰到,显示有三条未读微信。
关靓心虚地咽了咽口水,“你干嘛。”
裴绎:“聊会。”
“哦。”关靓故作轻松地翘起二郎腿,“聊呗。”
裴绎直直盯着她,半晌,冷不丁开口,“你哥呢。”
“……”这问题问得关靓措手不及,虽然不知道裴绎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她还是强撑镇定道:“不在家啊,出去了。”
不然怎么办,总不能说自己没有哥哥,都是编出来的吧。
那不是把宣迪给卖了。
裴绎看着她,好半天,鼻息里发出一声轻笑。
笑得关靓整个人都不好了。
关靓左手拧着右手,感觉裴绎现在的眼神像刀子似的,在往她身上到处扎。
她暗暗深呼吸,试图岔开话题,“你拿我手机干嘛,还我,我要给同事打个电话。”
事情发展到现在,裴绎又怎会不知道,关靓的这个电话要打给谁。
他轻轻后仰,靠在沙发上,语气十分平静,“宣迪到底有什么秘密,为什么要骗我。”
“说什么呢你,”关靓汗毛一层一层地竖起来,但还是努力笑着,“宣迪哪有什么秘密,她也没骗你啊,你是不是误——”
“别再撒谎了。”裴绎直接打断了她。
语气淡,更冷。
不再是过去那个关靓听了都夸苏撩的声音。
关靓终于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她想也许裴绎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上门来找自己求证。
可她又能说什么,她就算知道一切,也没有帮宣迪开口的权利。
况且既然是需要来找自己求证,说明他也许还没有确定的证据,只是怀疑。
所以,关靓决定咬死不承认。
“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裴绎身体微微前倾,“蜜蜜在sos喝醉的那次,是你让服务生打的电话吗?”
关靓每天都在夜场混,一时没想起裴绎说的是哪件事,哑了几秒才试探点头,“是啊。”
“是?”
关靓被他这个反应弄懵了,挠挠头,“不是吗?”
裴绎目光不明地看着她,没再说下去。
其实在来关靓家的路上,裴绎已经冷静复盘了自己和宣迪认识以来的所有过程。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是在sos酒吧门外,而现在也得知,她跟自己一样,都是从v站颁奖典礼现场回来。
第二次,是在咖啡馆,她有些热情,除此之外没什么异常。
第三次,还是在sos酒吧,当时他接到一个服务生的电话,说裴蜜喝醉了,后来还是宣迪帮忙照顾了她。
第四次……
不,其实第三次就已经有些古怪。
裴绎记起了那个给自己打电话的服务生。
“他”的声音略显青涩,像十五六岁的高中生,虽然当时自己觉得奇怪,但没做深想。
现在再回忆,那晚他明明看到宣迪一个人从酒吧外面进来,她手里拿着手机,身边并没有跟着这般年轻的服务生。
裴绎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猜到到了什么,但还不确定。
他的大脑剧烈运转着,很快,那些可以与他的想法对应上的线索好像蛰伏了许久,这一刻全都迸发了出来。
办公室的抽屉里为什么全是保养嗓子的茶。
她为什么钟爱喉糖。
她对嗓子为什么这么在意?
典礼当晚她的位置就在小泽葵附近,如果不是和自己一样的业内人士,就是同一领域的up主。
怪不得那天可以快速跟自己推荐别的女cv。
一旦圈住了某个重点,以裴绎的双商,一层一层抽丝剥茧,几乎已经描摹出了真相。
告诉宣迪自己是司昙的配音时她震惊到失神的反应,当晚喝醉,关靓给她喊麦的那些轻浮的话,微信的备注19……
还有那天在公司电梯里无意中听到她同事说的那句——“宣迪怎么会知道公司要做圣诞pv的事啊,是有什么内幕吗?”
圣诞pv是高层的计划,一直都在筹备中,从未对下面员工透露过,如果真有人提前知道这件事,也只有一个人。
被邀请参与的那个人。
……
这些过去的种种,裴绎都被当时陷在爱慕的情绪里牵制着,从未深入去想过,去联系过。
如今一环套一环地全部衔接上,裴绎轻轻闭目,掩饰着平静外表下的雷鸣电闪。
他也许,猜到了宣迪的另一个身份。
那个曾经带着酒红色蝴蝶结来跟他一起听演唱会的女孩子,和前一晚问他蝴蝶结哪个颜色好看的女孩子。
也许,从来。
都是一个人。
当思绪一步一步推测到这种可能时,裴绎看似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可只有他知道内心的冲击有多大。
明知再追问下去,结果也许会深深地扎痛自己,但这次,裴绎只想要个明白。
客厅空气几乎陷入死寂,许久,裴绎才压下心中翻滚的情绪,将最荒谬的那个答案问出口:
“宣迪是不是黑桃d。”
关靓闻言心里狂跳,身体僵硬到不知该如何坐立,双手攥拳又松开,没想到裴绎竟然真的猜到了。
但关靓不能承认。
她捋了捋头发看向一旁,“什么黑桃白桃,我都不知道你在说谁,你是怎么了?迪迪这两天嗓子不舒服,可能会冷落你一些,但也不是你胡思乱想的理由啊。”
是自己胡思乱想吗。
裴绎也希望,一切都是自己的过度发散。
可当铺天盖地的细节全都指向一个结果,他又该怎么宽慰自己。
气氛正胶着凝滞,外面忽然传来敲门的声音。
以为是父亲买菜回来,关靓松了口气,想着父亲回来自己总能找个借口将裴绎先赶走,再去告诉宣迪这件事,两人想想办法。
于是关靓马上起身去开门。
谁知门一开,站在外面的不是父亲。
宣迪拎了个包,手里还夹着一堆资料,见关靓开了门就往家里钻,“我给你发了好几条消息你怎么都不回啊,是被我的决定感动到不知道怎么夸我了吗。”
“……”
关靓长这么大,第一次体验到什么叫瞬间冷汗,她张了张嘴,等反应过来想拉住宣迪已经来不及。
这人像是半路丢了眼睛,进门后竟丝毫没有察觉,把包随手一扔便打开客厅一角的冰箱,开了瓶冰水边喝边说,
“我快渴死了,今天顾念影让我在棚里配了一下午的外国电影,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噢天哪,噢伙计,噢上帝保佑——”
宣迪话未说完,便看到关靓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挡在自己面前,眼神不断朝旁边暗示着什么。
宣迪察觉出闺蜜神色中的不对,缓缓地,朝她示意的方向看过去。
干净整洁的布艺沙发上,裴绎坐在那,看向自己的眼神,第一次这样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