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灯亮了。”
“我知道。”
“呵,你倒是能忍。”
“她的性子你还不清楚吗?打草惊蛇,欲速不达。”
一袭素白道袍的女人以簪挽发,此时垂着眼帘,伸手轻阖,熄了案上香炉。
余烟渺渺升起,隐约了她半张脸庞。不远旁的烛火倒映入她的眸中,只显出一片晦暗不明的色彩来。
半晌无言,后只见她轻启唇,低低自语:“……不急。”
窗未关紧,有风吹进,烛火摇曳,照耀了一片墙面。
她身旁跪坐着的影子缓缓抬起了脸,那张与她一般无二的面容陡然地也勾唇笑了。
“是啊,已经等了这么长时间了,不急这一会儿。”
暗影幽然道,随即抬手弹指灭了烛灯,身形消散,化浓雾般回到了女人体内。
【她是我的。】
神识中仍然飘荡着这一句话,阴郁偏执,怨恨又欢喜。
东方大陆的西边偏僻之处是一片大漠黄沙,修炼环境艰苦,灵气相较于旁处甚是稀缺,所以往来的行人修为普遍不是很高。一般是不会有人涉足这里的,托这个福,祁清和两人此时倒也能过一段安生日子。
自双目失明后,祁清和体内的筋脉反倒像被疏通了一些似的,修为在缓慢地恢复着。
但随之而来的,是其余四感悄无声息的流逝,以及神识上的刺痛。
声、闻、味、触。
也不知下一次消失的会是哪个。
等到五感尽失的那一日,她也差不多等于废人了。
祁清和虽不说,可如云江蓠般敏锐之人,早已将她的异样看入了眼底,心中酸痛却不能言,也只得每日装作无事的模样不愿再让祁清和忧心。
云家的人可能暂且还不会想到西方偏僻处来,而祁清和又急需养伤、不能大动干戈,最终云江蓠也干脆在此处镇子上买下了一处小屋,两人乔装了一番,皆是住下了。
云江蓠从外边买回了数套衣物,其中大部分是为祁清和准备的。
“是什么颜色的?”
祁清和坐在桌边,伸出指尖轻轻抚了抚手下柔软的衣物,在上面触摸到了突显出的花纹图案。
“是些深色的衣物和饰品。”
云江蓠垂眸将旁边的东西也轻轻推到了她的手边,低声回答了她。
“先生往日里着青衣,妆容素雅。如今既要乔装,那便换些深色的衣物与首饰罢。”
她想了想,赶紧将芥子空间中的一块面纱取出,送至祁清和手中:“还有这个,日后先生出门时就戴上这个,以防被人认出。”
“你费心了。”
祁清和神色稍缓,浅浅笑了笑。
“你的那一份可有?”
“有的,先生不必担心,我也为自己准备好了。”
云江蓠伸手握住了她的指尖,安抚笑道:“这段时日,我们便留在此处养伤。待恢复之后再做商议,可好?”
祁清和垂着眼帘微微颔首:“依你。”
云江蓠弯了弯眸,看着她拿着那件艳丽华美的红裙去了床边,自己也便自觉收回目光,背过了身子。
她有些期待先生换上衣裙后的模样。
祁清和稳稳地走至床边,抬手将床边纱帘放了下来。
云江蓠听着身后衣物摩挲的声音,不知为何,只觉自己耳根处发烫,让她有些不自在地起了身,朝着窗户处走了几步。
但先生在穿衣,她不能打开窗户,便像个傻子一般僵硬在那边。那摩挲的声音于她而言竟是愈发明显,叫她的目光都有些无处安放,指尖捏着窗沿处愈加用了力。
最近总有这般异常之感。
云江蓠心中也含着些许迷惑,此时垂头微微摇了摇,目光陡然间瞥过不远处的镜子。
琉璃镜中,女人掩于纱帘后的身姿被她瞧得一清二楚。此时先生似是在侧身系着腰带,从她这个角度看去,那婀娜清瘦的身形竟是遮掩不住了,纱帘垂垂,只添了几分半掩琵琶、隔雾看花般的意境,愈发引人……
砰!
祁清和正垂眸摸索着系腰上的带子,云江蓠也算有心,买来的衣物并不复杂,让她一个瞎子也能很快穿好。
几乎就要好了,祁清和却陡然听见身后传来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撞到了?
“阿蓠?”
指尖微微一顿,祁清和蹙眉撩开了一旁的纱帘,朝着声响所在之地走去。
“怎么了?”
“先、先生,没事儿的,不小心撞到头了……”
姑娘连忙走了过来,扶住了她,略显讪然地小声笑了笑。
“下次小心些。”
祁清和眉心松了松,有些无奈地低叹了声。
“可撞疼了?”
云江蓠眸色微闪,直直看向了祁清和。过了片刻,她垂下了头,将额头轻轻送至了女人手边,软声道:“……疼。”
“先生为我揉揉,好吗?”
倒是会撒娇了。
孩子模样。
祁清和抿了抿唇,没有做声,将人拉去了桌边坐下,如她所愿,为她轻轻揉了揉额头。
“日后不可这般莽撞了,知道吗?”
女人低声斥了句。
“江蓠知道了。”
突然大胆起来的姑娘顿了顿,竟是慢慢地试探着趴到了她的腿上,闷闷应了。
祁清和眉梢微动,倒也没有推开她,放任了偶尔这一次的撒娇。
先生穿红裙也是极美的。
云江蓠不动声色地打量了祁清和一番,心中默默想着。
不同于往日的淡漠雅正,此时竟是冷艳又……又动人。
姑娘的脸庞愈红了几分,悄悄将头埋在祁清和腿上,有些不敢看女人的脸。
胸腔中跳得太过猛烈了。
云江蓠纵然是不识情爱,也不至于太傻,隐约也能猜到这些异常是为何。
然此心不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