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仿佛一瞬间又变回了当初那个被蓬莱仙人护在身后的小弟子,羞愧得一时都不敢去看女人的脸。
可料想中的问责并未到来,刚刚苏醒的人仅是用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便不甚在意地越过了这个话题,陡然低声开口,有些迟疑地问她:“……你是谁?”
云江蓠一怔,蓦然抬眸。
被她紧紧盯住的人并不知晓她目光中夹杂的含义,见她半晌不语,就微微蹙了蹙眉,宛若冰雪雕琢而成的脸颊上闪过几许疑惑,复而垂眸看向了自己有些软绵无力的指尖,呢喃自语般问着:“……我又是谁?”
女人轻轻曲指想要握拳,可是这具躯体好似与她脱离了太久,已经有些不受掌控了,直至她的指尖开始不住地颤抖,她也没能攥成一个有力的拳头。
不该是这样的。
她眼帘垂垂,瞳孔中愈发不解,隐隐闪过几分烦躁戾气。
“先生莫怕。”
下一刻,有人柔柔地覆住她的手,将她僵硬弯曲着的指尖一点点抚平,又于其上落下一枚温软的吻。随后,女人的身体便落在了一个散着热气与淡香的怀中,这是她自醒来后第一次接触到的暖意,让她的身体下意识往其中缩了缩,抬眸瞧向了抱着自己的女修。
云江蓠方伸手过去,就接触到了一片冰冷。
先生的指尖上都不停地散着寒意,没有半点活人该有的生机。
这叫云江蓠心中一颤,闷不吭声地将女人抱得更紧了些,给她源源不断地传送去灵力。
怀中的人抬着眸子直直盯着她瞧,目不转睛,专注得很,让云家主在这样的视线下脸色微僵,大片大片的红晕自衣襟中的脖颈处蔓延升腾。
这短短的几步路,于云江蓠而言,却是漫长难熬又不舍贪恋。
直到她将怀中安静蜷缩着的女人轻轻放在自己的床榻上,目光自青纱裙摆下若隐若现的玉足上滑过,才惊醒一般,赶紧伸手将一旁的薄被拉过来给女人盖上,覆住那发着青白、散着寒意的足。
“你是谁?”
默然看着她动作的人突然又开口问了一遍。
云江蓠为女人整理被子的手微不可觉地一顿,继而柔软下眉眼,眼帘有刹那间轻颤,遮掩去瞳孔中闪过的暗色。她坐在床边,看着床上安静瞧着她的人,缓缓展眉笑了。
欲望在霎时升腾,云家主素来懂得抓住机会。
“我姓云,名江蓠,是你的……道侣。”
这句话出口的瞬间,云江蓠的嗓音都不觉地颤抖了一下,弧度偏软的凤眸中掀起一片克制不住的灼热的火苗。好似得到了什么应允、打开了什么门阀一样,她再不掩饰瞳孔里沉淀堆积着的爱恋,笑容愈深愈加温柔,垂下头去再次轻轻吻了吻女人的指尖。
“你姓祁,名清和,之前因身子不好出了问题,故而沉睡了百余年。”
陡然多出道侣的祁清和:……?
褪去了雾气、澄澈明亮得宛如藏着一轮弯月的桃花眸带着些许懵意和迷惘下意识眨了眨,祁清和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确实觉得她面容熟悉,可脑海中一片混沌,让她什么都记不起来。
好半晌,她才抿了抿唇,垂眸去看了看自己洁白纤细、并无红线的手腕,又默默抬眸将目光瞥向了正纵容含笑瞧着她的女修,瞳孔中闪过几许怀疑和被欺骗后的指控。
她是失忆,不是傻子。
云江蓠弯了弯眸,忍不住伸出指尖去柔柔地抚了抚女人的白发,有些受不住先生这样可爱的小眼神。
然而,纵然心中如何,云家主的面上却滴水不漏,只从容地与她解释:“你身子不好,我们尚未来得及结契、亦没有举办结契大典。如今你终于醒了,若是……若是你愿意,我们马上便成婚……可好?”
话至最后,云家主的脸颊赫然染了艳色,眉眼隐约闪过期许羞意,含着满目情愫静静瞧着祁清和。
“……那你为何唤我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