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江蓠不知她这句话的意思,却隐隐察觉到先生的言行皆与往日不太一样。
可她仍旧爱得紧,反倒是庆幸自己得以将雾中皎月的真实模样窥见一二,心中珍惜。
云家主在祁清和面前的这副温吞无害、手忙脚乱的模样若叫旁人瞧去,也当是要惊掉一群人的下巴。但她毫不在意、仍旧像个傻鹿儿一样红着脸不敢去看床上的女人,而祁清和失了记忆、自然不知晓面前这口口声声自称是自己道侣的女人实际上该是什么性情。
祁清和才苏醒,这具身躯与她的神魂完全契合,却又无法让她彻底掌控,四肢无力且不觉泛着青白,稍微细小些的动作都对她而言都甚是困难,亦容易疲倦。
她不过才与云江蓠说了几句话,探了探自己的情况罢了,眉眼中便不觉升了几许苍白的倦意,眼帘轻颤而垂,慢慢伏下身子,不再开口说话。
“先生……阿、阿和可是累了?”
云江蓠一直注视着祁清和,这些微末的神色变动都被她尽数收入眼底,此时赶紧伸出手去为她将落在腰身处的锦被往上拉好,指尖摩挲了下,复而蹙眉觉得这被子太过单薄,又从自己的芥子空间中取出一条绒毯来给她轻柔盖好。
女人默不作声地半阖眸侧躺着,没有拒绝她的动作,竟是显出那么几分乖顺,白发如绸缎般披散于肩上,有几缕发丝在云江蓠为之盖毯子时悄然地划过她的指腹,牵引出一片微痒,叫本就怀有不轨之心的云家主忍不住顿了动作。
祁清和的五感刚刚恢复,又正满是倦意,自不会注意云家主这点儿小动作,只像只琉璃霜雪做成的白猫儿一样安静伏着,眼眸已完全阖上,呼吸逐渐平缓下来,瞧着似乎是睡着了。
云江蓠呼吸愈轻了些,宛如做贼一般动了动指尖,柔柔地抚过女人散在肩上的白发,又不可抑制地触碰到了祁清和的肩。
刹那间,滚烫灼烧般的热度自她指尖开始传递,直直蔓延向了云家主的心尖,叫之一颤。
若这也罢,云江蓠也就脸红得过分了些,却还平静得下来。
可偏偏在她有些不舍留恋地看着床上心爱的先生,准备收手离去让祁清和能够好好休息的时候,床上的女人陡然微动眉梢,应是察觉到了她手心中的温度,下意识朝她手底侧了侧,有些迷蒙地半睁开了眼睛,低低呢喃了句:“冷,别走。”
祁清和觉得自己从胸腔内脏开始向外泛着凉意,被子虽盖在身上却远不如人体散出传来的热度能让她舒服。
话音出口的下一刻,落在她发上的指尖彻底触碰按下,为她传来源源不断的灵力。
这叫祁清和好受了些,但仍不够。
她眉心稍展,身子微蜷,长如小扇的眼睫在眼下投落一片暗影,唇瓣轻轻抿着,无声朝着云江蓠手心下微不可觉地靠了靠。
泛白的脸颊上终于恢复了些生人该有的红晕,却看得云江蓠心中愈加疼惜。
“……阿和……”
云家主也只敢在先生昏沉失忆之时明目张胆地唤出这两个字,缱绻余韵于她的唇齿间流连,逐渐溢出点点如蜜般的甜意。
这叫她一时被冲晕了头脑,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唇角,悄声问祁清和:“我……可以抱着你吗?”
“……我给你捂捂。”
云江蓠极快地补上了一句。
祁清和模模糊糊地听见了她的声音,并没有反驳,只是蹙眉撑起了些身子,干脆利落地抬手搂住了女修的脖颈,随后倒去,将人拉下,轻轻凑过去埋在云江蓠的脖颈中,感受着女修身上传来的温热气息,身上的寒意褪去了些。
被她抱住脖颈的女修动也不敢动,又生怕压到她,便撑着两只手臂僵硬地看着祁清和,鼻尖前兀然涌入先生身上传来的淡淡冷香,在一瞬的寂静中云江蓠听见了先生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几乎勾着她的魂,叫她身子骤然一麻。
“……抱紧些……我冷。”
祁清和有些不满地蹙了蹙眉,懒得去猜测云江蓠此刻的心情,只含着些委屈又任性的水雾,轻轻扫了她一眼。
许是没有力气、疲倦得紧,她的声音中也再无法维持那些冷硬的霜雪,寸寸消融柔软下来,近乎是有那么一分似娇弱撒娇般命令云江蓠抱紧些、快点将她的身子捂热。
“……好。”
女修的眸色彻底暗沉下去,灼热之意分毫不掩,轻柔地暂且拉下了祁清和的手,伸出指尖将自己的长靴褪下,随后就那般撕下温婉端庄的皮子,如同一匹饥饿了许久的野兽直直盯着躺在自己身下的人,动作有些急促地脱下外袍,最终伏下身去,将心爱的人紧紧拥入怀中。
当那块冷玉顺从地缩进她的怀里时,云江蓠身子一颤,心中几乎要响起一声喟叹。
她没有停下给祁清和传去的灵力,指尖贴着女人的背脊上,只需一动,便可触摸到祁清和背后那对精致漂亮的蝴蝶骨。
可是云家主垂着眸,默然瞧着怀中沉沉睡去的人,唇瓣微弯,只移着手去抚了抚祁清和落于身后的发丝,又低头在她的白发上爱怜地吻了吻。
此外,并不逾越。
本来被家主调集起来的军队也尽数收到了命令,重新归于族内各处守卫训练。
而云江蓠当真是感谢之前将事务分派下去的自己,能叫她这会儿有充足的时间来寸步不离地陪伴刚苏醒来的祁清和,这亦让她发现了许多从前所不知的先生的另一面。
因为祁清和的身子需要好生地养着,所以云江蓠给她寻来了各色珍宝药膳,每日都如凡人一样三餐进食。
然而,祁清和的起床气不是一般的大。
她也并不会对着你大吵大闹地发脾气,她只会皱着眉把自己缩在被子里缩成一团,任由你怎么柔声讨好都充耳不闻。若是被吵烦了,便心中恼火委屈得紧,红着眼眶半睁着眸子冷冷瞪你,生生要将你逼退闭嘴才好。
云江蓠每日一早都要经过这样甜蜜又痛苦的考验,既被她看得心疼柔软,又实在不能让她落下疗养身子的进程。刚开始有两日,她着实没抵挡得住先生这副有些娇气的可爱模样,结果反倒是被祁清和一拖再拖,用身子不舒服的理由仗着她心疼就不愿起床,一日三顿药膳,一碗都没喝下,最后在晚上时又虚弱冷得厉害,缩在云江蓠怀中取暖。
无法,后来的日子里她只好狠着心每日早晨当恶人,将赖床的先生抱下床唤醒,白天又百般委身讨好被自己惹恼了的先生,便是祁清和的冷眼,她都受得心甘情愿而乐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