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宁沉默地看着眼前女子,良久,终于开口:“你家主人是谁?”
“我家主人,是景朝当今长公主,宇文锦。”棠棣的眼神沉静如水,面上不见任何多余的神情波动。
她和当日永宁侯府温柔大方的朱颜,简直像是两个人。
长公主宇文锦的行事,商宁在还是夙虞时,也曾听闻过一二。
这位长公主是当今景帝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两人感情甚笃,景帝登位之后,加封这个妹妹为护国长公主,任凭她笼络朝臣,在朝堂中翻手为云覆手雨。
宇文锦久居高位,行事喜怒无常,颇有几分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意味。
商宁叹了口气:“若是我不肯去,今夜之后,你大概就没有命在了吧。”
她对这些所谓的贵人如何行事,还是有几分了解。
宇文锦派棠棣前来,就是以二人曾经的交情为要挟,如果商宁不肯应约前去,她便会毫不犹豫地要了棠棣的性命。
一个暗卫的性命,在景朝长公主眼中,自然是无足轻重的。
棠棣没有说话,这便是默认的意思。
即便商宁的决定攸关自己性命,棠棣面上也不曾露出急色,好像不管商宁愿不愿去,都同她无关,她没有多说一句,更没有恳求什么。
商宁接下棠棣手中拜帖,淡淡道:“请转告你家主人,明日本尊会如期赴约。”
棠棣垂眸,俯身向她深施一礼,随后就如来时一样,身形缓缓融入深沉夜色之中。
月色如水,温柔地洒在枝头檐上。
次日,长公主府。
婢女领着商宁穿过庭院,此时虽是深冬,长公主府的庭院却是草木葳蕤,当中奇花异草不知凡几。
这些花草之下,都刻着汇聚灵气的阵纹,使花草数年如一日地盛放。
花厅中,婢女屈膝躬身:“殿下,明尊已经到了。”
珠帘后传来女子妩媚又带着一丝冷意的声音:“你退下吧。”
婢女应了一声是,缓步退出,花厅中一时便只剩下两人。
纤长白皙的手从珠帘后探出,指尖一点丹蔻鲜红如血。
宇文锦自其后缓缓走出,长发如墨,凤眼微挑,显出几分睥睨之色。她生得实在好看,可若是因为一个女子生得好看便忘了她的危险,只怕最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棠棣这丫头,在明尊心里的分量,倒比本宫想象的还要更重一些。”宇文锦似笑非笑道,丝毫不觉得自己以棠棣性命相挟要商宁来此处有何不妥。
商宁不打算与她多言,开门见山道:“长公主以他人性命为赌注邀本尊来此,应当不是为了说几句废话的吧。”
“本尊已经来了,长公主有何目的不妨直言。”
宇文锦笑了笑,漫不经心地上下打量商宁一通,突然道:“你和谢九霄,是什么关系?”
谢九霄?
商宁看向宇文锦:“长公主与谢前辈,是旧友?”
宇文锦眼神晦涩,嘴边勾着轻嘲的弧度:“旧友称不上,我和他,仔细算来,该是仇人。”
若不是他,她的女儿怎么会一出生就被遗弃街头,如今,她连自己的女儿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在深冬天气,一个刚出生的婴孩,有多大的可能活下来?
三十多年,或许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与她的女儿阴阳相隔。
从谢九霄被下绝杀令的那一日起,宇文锦便活在无尽惶恐之中。他们海誓山盟,互许终身,可到头来他连一句话都没有留给自己。
那时她腹中怀着他的孩子,兄长还未能登上帝位,一言一行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因为谢九霄,她没见过自己的女儿一面就被迫与她分别。
如果可以选择,宇文锦真希望自己没有认识谢九霄,更没有爱过他。
商宁皱眉看向宇文锦,她说起谢九霄的语气,虽有怨愤,却也实在不像仇人。
“都是些陈年旧事罢了。”宇文锦风轻云淡道,她从来没有将自己的伤疤袒露给旁人看的爱好。“不过你毁了沧溟宗,于本宫,反倒是有了几分恩情。”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商宁有些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