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觉在他身后看着他:“我好像第一天认识你,宋珂,你比我想象得还要狠。”
这个形容词很新鲜。以前陈觉不是说他傻就是说他矫情,聪明或是狠,这样的词与他无缘。
尽管报复我吧,他想,他是不怕的。
一个人蹲在那儿,旁边就是许冬云的照片,微笑地看着他。他不怕,两手紧紧握着自己的戒指,既不回头也不出声,就那么静静地等着,自己也说不清在等什么。
过了很久才有离开的脚步传来,陈觉走了。
又过了很久,他才咬紧牙关,战栗着,倒在墓碑上放声痛哭。
周围没有别的动静,甚至风也停了,只有呜咽干哑的嗓音。他觉得可惜,爱了陈觉这么久终于还是失去了他,又觉得解脱,等了陈觉这么久终于可以不再等。
陈觉,你在哪里?
为什么还不回来找我。
我没有办法再等你了,因为我已经等了你太久,我的身体快要变成一副骸骨,我的记忆快要变成一缕烟,我快要想不起你的样子,你的声音。不敢说自己辛苦,只是觉得无望,因为痛苦像这山上的台阶一样,看不到头,走不过去,身边又没有你。
他在山上待了将近两个小时,一直待到头晕眼花才站起来,扶着一切可以扶到的东西往山下挪。两旁的地灯光线刺目,他眯着肿胀的眼睛,因为视线模糊不清所以几次险些溜下台阶,仓促中死死地抓住旁边的铁链子,结果虎口剐得全是血,又走了好远好远链子上仍然有血迹。
回程的路始终打不到车,他就沿着山路往下走。弯曲的弧形公路像蜿蜒的河,远处的山影重重叠叠,眼望出去还有灯火霓阑的城市,伸手可及却又遥不可及,那份喧闹离他一直很远。
他始终没有出声,身后远远的有车灯就停下来,伸手拦一拦,人家走了也就算了。他也不着急回去。
没有车,总归还有两条腿。
路程那么长,他沿着路边走得很慢,脚下全是日积月累掉落的山石,手上摸得全是岩灰。一边走一边回想自己这并不长的一辈子。翻来覆去,痛苦欢愉,原来也才三十年。
论事业,他算是平庸无成。论出身背景,他更加没有什么过人的,非要说也只有一条——
父亲特别疼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