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是发怔,后来慢慢地生起气,胸口一起一伏的,只觉得呼吸困难。把猫狠狠地抓过来,抬手想要教训它,可是对着它又怎么都狠不下心。毕竟答应过要照顾它一辈子的啊,怎么可以这样就发火?
何况它是无心的,何况风铃塔原本也无用。
他坐在地上,小九顺着膝盖爬上来向他示好,软软的身体依偎着他,他却无力再将它抱起来。就这样在寂静的家里坐着,四周都是再熟悉不过的东西,不知为什么依然觉得陌生。
坐了很久才撑起身,走到卧室门口去捡那串风铃塔,又找来一个小盒子,把那些碎片跟身上那枚戒指好好地放到了一起。
做完了这些已经不知道几点。他回到房间,合衣躺到床上,开始做一些遥远而又模糊的梦。梦的主角变了,情节也不再温情。
他梦见那时陈觉的妈妈来找自己,再三地请自己去家里看一看,说:“陈觉这几天东西也不吃门也不出,谁的话都不听,再这样下去我怕他身体熬不住。你们两个之间到底有什么矛盾,宋珂,你是个好孩子,可不可以说给阿姨听?”
他推开她的手让她少管闲事,她穿着高跟鞋险些摔倒,幸好被跟来的司机双手扶住。司机怒不可遏,抬手就要殴打他,他却只是淡漠地回:“你们家养的司机真像狼狗,忠心耿耿的狼狗。”
她仍旧保持着仪态和教养,只是要求和他谈谈。
的确是想报复她,所以才答应了她的请求。路边随便找了间咖啡厅,没说几句话他就跟她摊了牌。他逼问她知不知道当年的事,她不大会撒谎,眼神左躲右闪,一句假话也说不出来。他就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她,羞辱一个年纪比自己大得多的长辈,声嘶力竭地质问她当年为什么要为虎作伥,为什么已经害死一个无辜的学生还要再害死他的爸爸,害得他那么小就成了孤儿。他质问她知不知道自己这些年挨过多少饿,受过多少白眼,质问她知不知道那个女学生的妈妈是怎么熬过来的,自己的爸爸又是怎么撑不下去死了的。
当年一切的一切,没有什么人可以宣泄了,他就把火全发在她身上,告诉她自己已经找好媒体,不把陈家搞垮自己誓不为人。而她什么也不申辩,只是恳求他别再大声喊,因为这件事一旦闹大陈觉和陈念会受到牵连。
那是她的孩子,不是亲生的那也是她的孩子。她得想办法保住他们这份家产,保住他们家的名声,更何况——
更何况陈觉还爱他,深爱着仇人的儿子。
怎么办?没有办法。作为母亲只能竭尽全力保护自己的孩子。后来听说他报案了,她又来找他,在家里向他下跪,希望他不要再继续追究了,他却只觉得她虚伪,因为这份歉意来得太迟。
宋珂疼得醒过来,胸口憋得喘不过气,没有任何原因。静了好久才觉得好一点,扭头一看,外面明晃晃的月光,整个世界好像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一摸口袋,那片树叶还在。
他拿出来吹,吹也吹不响,身体一阵阵发冷。模模糊糊的总觉得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就这样睁着眼睛,一直捱到天亮才起来。
结果走出去的那一刻就意识到自己忘了什么。一整夜,他忘了关门,小九早已跑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