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页

相凝霜原本还想他会不会不认账,闻言下意识觑了一眼,便看到洛长鹤已经偏了脸去挑未剥皮的石榴,在月色淡白光晕里,眼角洇出淡淡的红,线条柔和微弯——

含了一点笑意。

…或许也不算个笑,嘴角弧度甚至还没有他开坛讲经时微笑的弧度大,但她偏偏能察觉他此刻神色淡而暖,带着从未有过的松弛,仿佛深雪堆里终于映上片淡金日光。

她又想起他方才输了游戏,那一瞬的笨拙与无所适从,像第一次被人递了烟火玩的稚童,瑟缩而惊喜,不知是怕火焰灼伤他,还是怕火焰不喜他。

他做佛子的这数百年,想必是如雪洞冰湖,不曾听过一点人间声色。

相凝霜又敲了敲。

“要这个。”她指使得理直气壮,没有半点客气。

洛长鹤依言取过,好脾气的不负慈悲之名,淡黄嫩皮从他洁白指尖簌簌而下,显出里边剔透艳红的籽来。

相凝霜随剥随取,一边吃一边闲聊:“上座难道从来不曾做过什么玩耍吗?年幼的时候也没有吗?”

说到“年幼”时,他指尖停了停,声音不辨喜怒:“不曾。”

她想一想,也觉得合情合理,随口接了句:“上座果真……”

话音未完,洛长鹤却清清淡淡一抬眼。

“…口弈。”他说得很慢,似乎是迟疑,“算是吗?”

“勉强算吧。”相凝霜接一句,又故意想寒碜那群佛修一句,“怎么堂堂大法华寺,连个棋盘都不给您准备吗?”

洛长鹤听了她这样促狭的话,也并没什么反应,只是轻轻一挽袖口,倾身递过来剩下的半只新剥得干干净净的石榴,榴果清甜气味盖不住他衣袖间淡淡摩柯曼殊花香气,如水一般浸润鼻息肌骨。

“…是有人教我的。”他收回手,指尖透白如冷玉,剥完了也干干净净,“那个时候,用不了棋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