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他感觉到被自己抱住的青年，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下。

“唉，居然瞒不过你。”边仇苦笑道，“谢祈对我说，苍行衣有可能会消失，如果我担忧你日后想念苍行衣心里难过，可以试着假扮苍行衣安慰你，让我先练一练……你是怎么发现的？”

“香水的味道和信息素的味道是有区别的，更何况，我曾经为了区别这个香水和真正信息素的味道，仔细辨认了那么久。”不见寒闷闷地说，“我还记得你有一支香水叫路维希尔，和苍行衣的信息素味道闻起来一模一样。要是这样就能被你糊弄过去，我这个爱人，当得未免有些失败。”

边仇轻轻推开他，表情温柔地望着他，抚顺了他鬓边凌乱的发丝。

“沐汀兰跟我说了治疗的方案，要将所有人格都整合成一个。我不知道最后留下来的那个人格，到底会是怎么样的。”不见寒垂下眼，“那样的话，你是要消失了吗？还是留下来的那个人其中有你的一部分，是你也不是你？……抱歉，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了。”

“如果你是想征求我的意见，那我可以跟你分享一些我自己对这件事的看法。”边仇抚摸着他的脸颊，温声说，“其实在得知自己和苍行衣的关系之后，我就逐渐拥有了苍行衣的记忆。一开始只是他主导身体时的记忆能与我共享，后来就渐渐回忆起了更多，包括一些他曾经刻意让我遗忘的事情，以及他与你相处时的记忆。”

“随着记忆的渐渐恢复，我越发感觉到，并非我是苍行衣，而应该说是，苍行衣其实是我。”

不见寒茫然地看着他。

“是这样的。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样的观察，你或许可以发现，每个人在面对不同的人时，都会表现出不同的样子。”边仇慢慢地说，“可能同一个人，会在亲人面前坦率任性，在朋友面前热情友好，在陌生人面前羞赧或者冰冷。人为了适应不同的社交关系，会调整自己的表现，在不同的人面前呈现出不同的形象，这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

“而苍行衣在你面前，就是‘边仇’。或者应该说，我在你面前，希望被你看到的，就是我现在的这个样子。”

“我和‘苍行衣’，并不是截然不同的两个独立的人。我们有同样的记忆，同样的思考方式，以及对你同样的爱慕之心。所有人都希望自己在恋人面前的形象是完美无瑕的，我厌恶他，是因为我希望你只记得我在你面前的样子，是最符合你理想的美好恋人的一面，而他虚伪又脆弱，是应当被摒弃在你视线之外的部分。他对我的憎恨，是因为他自卑，他嫉妒我有你所偏爱的完美模样，而真实的他自己并不是这个样子。”

“你爱我，我固然很高兴。你同时也爱他，我也不会为此觉得不满，甚至应该说，我很庆幸。你爱我为你努力变好的一面，我很欣喜，同时我更庆幸你同样爱我隐藏在你背后的敏感，我的脆弱，我所有的嫉妒自卑、难看的缺点。这让我有安全感，知道自己完整地被你所爱着，而不会因为这些缺陷失去你。”

“今后你所见到的人，仍旧是我。他有我所有的记忆，所有的感情，你触摸他亦是触摸我，与他交谈亦是向我低语。”边仇对不见寒微笑着说，“我没有消失，也不会消失。正如我永远爱你。”

不见寒怔怔地看着他，无声地握紧了他的手。

“这就是我要说的话。”边仇说罢，稍微停顿了一下，他似是若有所感，又对不见寒道，“另一个家伙似乎对此也有一些想法，你要听听他想对你说什么吗？”

不见寒低声答应：“嗯。”

边仇轻轻阖上双眼，少顷，再度睁开眼时，那双翡翠色的眼眸中盈满笑意。

“我真开心。原来你给我的爱，已经和对他一样多了啊。”苍行衣笑着说。

不见寒嗅到了与他完美相契的荆棘信息素的气息，现在在他面前的，是真正的苍行衣。

“那一大堆人格的存在还等着我去压制，所以只能长话短说。”苍行衣抱了一下不见寒，目光温柔似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担心人格整合的治疗之后，重新出现的那个苍行衣，已经是一个全新的人，而不是你所认识的我了，对吗？”

不见寒有些沉闷地应了一声：“真到那时候搞得就好像，我婚结了，但没完全结一样。”

“不会的，你担忧的事情绝对不会发生。”苍行衣说道。

“一个人的构成，是他的身体，他的过去、现在、和未来。过去是一个人的记忆，现在是他所做出的每一个抉择，而未来则是由他现在的抉择所指向的每一条可能行经的路径。”他的声音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安抚着不见寒的焦虑和不安，“苍行衣这个人，他的记忆充满着与你有关的回忆，他的现在是与你携手一起做出的选择，而他的未来也是所有将与你一起走过的余生。”

“我欣赏你的作品，了解你的生活，也曾经竭力揣度你的想法，没有人比我更熟知你的一切。对你的爱和追求，塑造了我人生的很大一部分，故而我即使忘记其他的一切，不复现在的模样，也绝不会忘记你。”

“只要有你在，只要我仍然记得你，一直爱着你，我就永远是我，始终如一。”

话音刚落，他感觉到被自己抱住的青年，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