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小别离

若在平常,青婳多半不会立即理她,可今日听着她腔调有些不对劲,便掀了被头往外瞄她一眼。

果不其然,阿蛮直呆呆杵在她的床畔,眼角红红的,腮边挂着未干的泪……

“阿蛮,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阿蛮迟钝须臾,才摇了摇头,却是一声不肯吭。

青婳拧眉,心道该不会是为了昨日自己出去玩儿,没带上她,闹情绪吧?可即便她去了,也无非就是像周鳌那样执马坠凳的劳碌,有什么可惜的?

撑着花围坐起,青婳握过阿蛮的一只手来安抚她:“快别伤心了,如今我身子好利索了,往后便会时常出去走动。你虽错过了昨日,还有无数好玩的地方等着”

阿蛮又摇了摇头,比先前还要用力。她说不出话来,开始微微抽咽。

这下青婳就想不通了,却也不逼问她,等着她自己顺过气儿来。

半晌后,阿蛮终是冷静了一些,开口便道:“娘子,奴婢是替您哭……”

说着,又是一通抽泣。

打从跟了苏青婳以来,她日日跟在她的身后,陪她说笑,陪她下棋,陪她翻墙买菜,陪她灶前生火……

她眼见着这位冒牌娘子对自家公子的上心,又眼见着她被他舍弃。

可这些,青婳却是半点不知,只错愕的看着她,渐渐有些失去耐心。

“阿蛮,你先别哭了,到底出了何事,你倒是说啊。”

阿蛮想着,事已至此,公子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小娘子了,她不如将实情告知了她?也好叫她提前想想日后如何一个人过活。

她开口正欲直言,就听外头传来一阵叩门声。

阿蛮去开门,来的竟是刘婆子。刘婆子掌着几个丫鬟与灶间,无事是从不往这边来的。

“刘妈妈,可是有事?”

刘婆子点点头,将一叠东西交给她:“转给苏娘子,这是公子给她的。”

低头一看,阿蛮不由怔了怔,客气的送刘妈妈走了,才转头交到青婳的手上。

“这是……公子给您的。”她有些心虚道。

青婳满心纳罕,不由笑出声来,“夫君?”

同住一个屋檐下,这是在与她打什么哑谜?她接过东西来看了看,是一本书和一封信笺。

青婳将那本书随意翻了几页,竟是一本教人如何利用人体穴位来制敌的武学奇书。

她又将那信笺取出展开,方看了两行,浮在唇畔的笑意便渐渐隐没下去,既而整张脸都绷紧起来。

阿蛮在一旁密切观察着青婳的脸色,因她也不知公子的留书里会写些什么,不过她猜测多半是要赶青婳出这间院子的。

是以待青婳开口怨怪时,阿蛮也颇为震颤:

“夫君他……他竟不当面同我知会一句,就这么一个人往剑南道跑商去了?!”

“跑商?”阿蛮勾着头将话重复了一遍,却是怎么也想不通。

公子明明要舍弃苏小娘子了,为何不直接与她道明真相?或是哪怕编个由头赶她出去也好,总好过这样继续拿幌子吊着她,让她将岁月都虚掷在这里。

不过她到底只是个下人,公子如何定夺,她饶是心下有一百句抱怨,也只得照做。

是以强牵了牵嘴角,附和道:“是了!奴婢方才替娘子委屈,正是因着一早听说公子出远门了。”

看完信,青婳倒是不见伤心,只有满腔怒火无处宣泄。

萧承砚在信上说此趟蜀地之行甚是关键,蜀道难,水陆兼行,来回约莫要两三个月。他还叮嘱她在家少饮酒,少劳碌,每日照着那本书上练习,便可强身健体,将养好了身子安心等他回来。

青婳手握着那信笺,不住的抖,后来干脆发了狠,将那信纸一撕为二,丢在地上!

昨日他二人登山赏雨,在竹屋里和城楼上皆亲密无间,俨然一对缱绻绸缪的莺俦燕侣。可这么交心的时候,他竟也能忍住不与她说,先斩后奏人出了门,方才叫人将信送来。

若不是此刻日已偏西,她恨不得立即骑马追去当面质问。

她已嫁进门来这许久了,至今仍未圆房,昨日才有些亲近,今日竟又要一别数月……

青婳已是不知该如何排解胸中愤懑,好似有一坯灰填在那儿,将她胸口堵得密密实实,透不过气来。

她抬腿将脚上绣鞋双双一抛,气得躺回床上,扯过被子便将头脸尽数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