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三十二章

见春色 发电姬 5743 字 17天前

秦浚说:“拿书看吧,我记得你会字。”

溪风松了口气。

她站起来,朝书架走过去。

秦浚的书房有两排大书架,不拘于四书五经,他什么书都看,还有不少游记地方志,乃至街坊间有名的话本子,当真是博览群书。

溪风自是想看游记或者话本子,只不过,总有些贪玩的嫌疑。

保守起见,她把手伸向兵法那一栏的《六韬》。

忽的,只听身后秦浚咳嗽两声,他从后面走来,长手一伸,把《六韬》塞回去,语气有点不太自然:“看《江南志》吧,你不是从江南来的么?”

秦浚往她手里塞了一本厚厚的《江南志》。

溪风自是一愣,是秦浚让她看的,那她也不算逾矩。

她在榻上坐下,翻着书卷。

一开始她还有点静不下心,直到在看到江南的地形图时,渐渐沉浸了进去。

窗棂投下的光斑洒在她身边,她却全然不知。

冥冥光影中,她的侧颜被勾勒出清晰的剪影,身上的丁香色半袖,晕染出她的优雅淡然,昳丽如画。

晨光薄而温暖,打在她的脸上,将她的肌肤照得莹白通透,她专注地盯着书页,睫毛在眼睑打下细晕,樱唇微抿。

刚刚在吃酥酪糕时,为防碎屑粘在唇上,她的舌尖压了下唇,那时候,秦浚便觉得,她的嘴唇似乎极为柔软,现下看这樱唇,更似娇艳欲滴的鲜花。

他喉头上下轻轻动了动,便收回目光。

他抽出那本《六韬》,一翻,就找到夹在里面的桃花和一张茶方。

桃花已枯萎,不过,因长期夹在书内,变成薄薄的纸笺一般,因长期在一起,连带着茶方也有一股清甜的花香韵。

早些时候,大庭广众之下,他牵她的手时,有着光明正大的理由,且因还要面对母亲,自不会想那么多,可现下不同,若桃花和茶方被看到了,他倒是解释不清。

他把两样东西拿出来,夹进四书五经之中。

溪风没留意到他的小动作,仍在认真看书。

秦浚便也重新读书,过了会儿,他伸出手,捻捻自己的耳垂。

不多时,到了午时饭点,丫鬟们摆上一碟碟菜肴,和两碗米饭,这一回,秦浚又说了一次:“坐着吃。”

溪风犹豫了一下,不再推拒,坐下之后,白羽立刻给她也上了一副筷子。

她慢慢咀嚼着饭菜,心里疑惑,这算什么呢。

算了,事情已经这样了,也无需再固执。

下午,白羽去找夏蝉、绿果和紫鸢,只说:“因溪风姑娘给你们求情,这次事儿,就当过去了,以后,你们自当用心留在琳琅轩,琳琅轩不会亏待你们。”

这就是不把她们赶出琳琅轩。

当是时,夏蝉就拉着绿果紫鸢,在溪风住的耳房外跪下,磕了三个头,直言感恩。

到了晚上,琳琅轩又有了变动——世子爷说了,以后身边有白羽赤霄服侍就行,烟雨伺候溪风就是。

这下,整个琳琅轩都看在眼里,溪风在世子爷心目中,可不是下人。

她就是琳琅轩的一个小主子,绝不可懈怠糊弄。

而溪风也看明白了,或许秦浚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把夏蝉几人赶出琳琅轩。

他是清楚自己不会不管,会问他求情,所以,既用这动作敲打夏蝉,又让这些人都明白,她溪风今时不同往日,在他身边很是说得上话。

此举可谓是一箭双雕,极为省事。

烟雨听她分析,暗叹:“不愧是世子爷,要换做我,是怎么也想不到还能通过这种方式,帮你笼络人心,又教训夏蝉她们。”

她握住溪风的手:“溪风,世子爷对你这么好,虽然一开始看着像祸事,但现下看来,有世子爷这样的袒护,却是极大的福分。”

溪风不置可否。

她骤然想起今日书房内的事,他在读书,她也在一旁看书,互不干扰,却尤为静谧,若一直如此,倒也确实不算坏事……

只是这一日过得极快,这就到戌时,更衣的时间。

白羽来找溪风,说:“如今你是世子爷房中人,沐浴更衣之类的事,应当由你来做的。”

溪风有些难为,咬了咬嘴唇:“我并非要偷懒,只是……世子爷当比较习惯你服侍,我还不太熟练。”

白羽说:“那今晚你跟我一起,明天开始,我就不跟了。”

通知完这些,白羽就走了。

烟雨有些恼火:“他这么着急干嘛,就怕多做点活似的,可恶!”

溪风轻皱着眉头,没应声。

但白羽却是为世子爷着想,世子爷手上多出一道伤口,他自是知道的,昨夜无事发生,他自也是猜得到的。

眼看着这么久了,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世子爷端的一副君子姿态,溪风又从不主动,白羽这不是着急么?

一着急,他就自作主张了。

白羽说得这么笃定,结果到了晚间,溪风跟着他走到屏风处,却见秦浚褪衣裳的动作猛地一顿。

他不大自然,问溪风:“……你怎么过来了?”

溪风待要解释,秦浚转过身,背对着她,少年的背脊显得略略僵硬,又说:“你先,出去吧。”

溪风看白羽。

白羽无奈,只好把她送出寝卧。

等他转回屏风后,世子爷拿香胰子丢了他一脸:“做什么呢。”

白羽:“世子爷,若您和溪风姑娘一直如此,又该如何呢?”

秦浚按了按自己眉间。

过了会儿,他听到自己说:“等她真的愿意吧。”

今日光是想和她一起吃顿早饭,都这般难,说实话,当时溪风不愿,甚至说出“主仆有别”,他是生气了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着溪风,总是容易生气,他若是一面湖,那她的一言一行,甚至一个眼神,就能轻而易举激荡起湖面的波纹。

当时,秦浚撂下筷子就走了。

但波纹终会平复,坐在书房里,他慢慢冷静下来。

溪风是以不太光明的方式成了他方众人,料想心内也并不适应,总是要循序渐进的。

所以,才有了后来他叫她进书房的总总。

不过一下到伺候更衣,秦浚便又不愿了,别说他私心底,并不想强迫她,就是他自己,也不够坦荡。

这一晚,溪风歇在了新居,世子爷并没有让她服侍。

溪风翻了会儿身,便回想起烟雨打探到的消息——飞檐失踪了,不告而别。

这可把侯爷气得天没亮就去逮人,毕竟飞檐记得凉州的防备,要换了凉州防备,还需要时间,不能让飞檐乱跑,若被有心人找了去,麻烦就大了。

一听飞檐可能又危险,溪风紧张地问烟雨:“侯爷……找到他了吗?”

烟雨“嘿”了声:“这可奇了怪了,他就像会遁土术,就是京城门口布防不少兵力,都没找到他,他当时准备的那匹马,都没用上……”

溪风艰难地扯了扯嘴角。

不能再想了,她告诉自己,有些事,错过就是错过。

终是她负了他。

但愿飞檐不要被找到,日后的日子,也能够一帆风顺。

这一夜的梦里,魑魅魍魉什么都有,溪风睡得很不安稳,临到天蒙蒙亮,她就醒来了。

她盯着床幔上的鸳鸯刺绣,心底里蔓延开一种无限的寂寥,她还是迷茫,像沉在一池子水中,没有方向,难以呼吸。

眼看着光渐渐扯开黑暗,溪风本想白躺着不如起床,忽的,听到窗户一声很细微的“咔哒”声。

她倏地警惕,这可不是风能吹起的动静。

她安安静静待在床幔之中,却看那扇窗户被从外面推开,溪风猛地一惊,难道是遭了贼?

她看了看床上,没有什么趁手的武器,但不远处的梳妆台有剪子或者簪子,她正想着主意,突然看到一抹熟悉的影子靠在窗口。

她双目撑大,盯着那人——如果没有看错,那是世子爷。

他穿着里衣,外披一件天青色的外衫,本就乌发如墨,眉宇如画,这个颜色的衣裳,在半暗半亮之中,清透得犹如花间晨露化成的精怪,即使扰人清梦,却也让人觉得情有可原,怪不得他。

这么个大早,世子爷又何必从锦瑟园那边推窗而入?

溪风轻轻捏了捏被子,屏住呼吸,仔细地看着。

只听窸窸窣窣的,天光乍亮中,他伸出手,把靠窗案几上的瓷瓶子勾过去,抽出迎春花,换上纯白的雪滴花。

随后,他把瓷瓶放回原地,用袖子抹掉滴落在案上的水珠。

他后退一步,歪着脑袋,似乎欣赏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又合上窗户。

随着一声细微的“吱嘎”声,整个房间又变回一开始的安静,然金黄的迎春花变成了雪白的花瓣,昭示着刚刚并非梦魇。

不明显,却细微地改变了什么。

如果溪风没有醒来,那么今早上,直到吃完早食回到房间,她才可能发现这点变化,甚至可能又以为是绿果和紫鸢剪的花。

竟没想到是他偷偷换的,更没想到他会这么做。

过了好一会儿,她忽的“噗嗤”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世子爷的千层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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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各位亲们讲一下,本来我是每条评论都回的,但是最近在肝结局,有点心有余力不足,但是评论我都有看,谢谢大家爱你们!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