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三十九章

见春色 发电姬 5470 字 17天前

王氏噎住:“侯府怎么就不安全了?我们这一片,也是富庶人家住的地方,那些刺客,哪里敢造次?”

秦浚只好解释道:“侯府太大,反而容易藏人。”

这话说得,王氏心内一悚,自从家里七个女儿,这几年,陆陆续续嫁出去了六个之后,侯府确实大得、安静得有点过分。

秦浚临走之前,王氏又打包不少药材,给了秦浚:“知道你疼着那丫头,我可是我把老本都拿出来了。”

王氏问:“怎么样,那丫头喝着还好么?”

难得见母亲这般,秦浚想了想,这时候说溪风不喝,岂不是扫兴?

总归他也希望,母亲能不再对溪风有偏见。

他笑了笑,替溪风收下:“她也喜欢,那多谢母亲了。”

补品药材送到东门街,溪风没看,又送到烟雨的肚子去,至于夏月,因为刚好来月事,不能食大补之物,就没有喝。

隆盛二十三年翻过去了,二十四年的年头,东门街宅子一片沉寂。

烟雨又突然发了高热,连年都没过好。

大半夜的,白羽到处去拍药堂的门,终于把大夫请来,大夫把脉片刻,还是觉得应当是风寒,开了药,让烟雨一日三餐后都要喝。

但高热还是持续了两日,都不见降下的痕迹。

大夫已经是连续三天来东门街的宅子。

“注意点,不要着凉,忌口生冷的食物,”大夫嘱咐,他是前几个月给烟雨看过病的那位,不由疑惑,“其实,按理说,半年内,发过那么强的高热,不应当再发高热呀。”

白羽说:“何出此言?”

大夫说:“这姑娘既然不是体质虚弱之人,人的身体,会记得曾经发过的高热,不应该才半年,就又染上这么严重的风寒,何况一次在夏天,一次在冬天……怪哉,怪哉。”

白羽谢过大夫,他捏捏眉间,现在就怕,真的是疑难杂症。

但不管如何,他不可能抛下烟雨不管。

因为是年节,北街宅院的采薇刚好来访,在门口遇上白羽,些微吃惊:“你怎么了,脸色这般难看?”

白羽轻吐出一口气:“烟雨生病了。”

因为烟雨活泼好动,采薇也挺喜欢她的,听闻她病了,自是要去看看的:“那我过去看看,溪风姑娘在吧?”

白羽点头:“在。”

要说除了白羽之外,谁最担心烟雨,当属溪风。

连着好几日,溪风都没睡个囫囵觉,秦浚也就跟着一起,这个年,整个宅院过得很是压抑。

采薇把带来的礼给夏月,净过手后,去了厢房。

白羽和烟雨结成夫妻后,他们也还住在东门街宅院的厢房,一共有两间房子,供他们自行划分,其中一间是两人的新房,另一间,烟雨说过想改成小孩儿能玩耍的地方,白羽答应了,只是还没开始改,烟雨就又生病了。

直到看到床榻上的烟雨,采薇才知道,为什么白羽脸色苍白,溪风也挂着黑眼圈。

往日里娇憨可爱的人儿,竟然瘦了整整一圈,本来圆圆的脸颊,现在下巴都尖了,眼睛紧闭,嘴唇十分干燥,好似一朵鲜艳的花,突然就枯萎了,露出颓败之势。

仿若有大限将至之相。

采薇喃喃:“怎么会这样……”

溪风坐在她身旁,紧紧咬着舌尖,似乎不忍看,闭上眼睛,低声说:“三天前的早上,她突然发起高热。”

她咽下哽咽,过会儿才说:“什么都吃不下,短短两天,人就瘦了这么多。”

采薇双手合十,道了声老天保佑:“烟雨会没事的。”

说话间,烟雨突然咳嗽起来,一声比一声凄厉,溪风连忙倒水给她喝,给她顺了顺背部。

烟雨喝了几口水后,清醒了点,声音细弱蚊蚋:“采薇……采薇姐姐也过来了。”

采薇摸摸她的头,说:“你好好休息,不要说话,啊。”

烟雨却没有听,使尽全力,抓住采薇的手,但她浑身没什么力气,只抓住采薇一根手指而已,断断续续地说:“我、我如果不测,你要照顾溪风。”

她放不下溪风。

她还没见到溪风和世子爷,守得云开见月明,他们虽然现下看着甜蜜蜜的,没怎么吵架,可她隐隐觉得,他们就是还没水到渠成。

她也放不下白羽,那个小傻子,昨天居然还在她面前哭了。

她好舍不得大家啊。

溪风扑上前来,抓住她的手,终于是哭着说:“别说傻话好吗?只是风寒而已,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烟雨不听,只盯着采薇,又问:“可以吗。”

采薇哪有不应的道理,重重地点头:“听你的,都听你的,不过你要好起来呀,溪风把你当这么多年的妹妹,你一定会没事的……”

说着,她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烟雨嘱咐完这些,似乎有些欣慰,手指脱力。

溪风心里猛地一缩,连忙去摸烟雨的鼻息。

这三天来,这是她第三十次摸烟雨的鼻息,每次心内都快搅碎成一团,但幸好,烟雨还坚持着。

可是药也换了好几方了,还是没有用,再这么下去,不知道,烟雨能不能熬到下一次睁眼。

溪风的心都凉了大半截。

她看着烟雨的嘴唇又干了,弄来温水,用布巾沾湿,在烟雨的嘴唇上打湿润,回过头,她收拾了一下表情,对采薇说:“刚刚烟雨的话……”

“姑娘别见外,”采薇说,“假如烟雨……”

她停了一下:“那我会留在姑娘身边服侍。”

溪风颓丧地咬着嘴唇,问:“你是不是也觉得,烟雨就快,不行了。”

“不行”这两个字,花了溪风很大的力气。

采薇摇头:“这孩子这么乖巧可爱,老天不会舍得的……”

溪风不忍再听,她发现烟雨的嘴唇又干了,所以拿起一旁的巾帕,润润水,给烟雨擦拭嘴唇。

这动作,倒叫采薇想起当年的钟元院。

氛围太压抑,她想说点什么,于是就回忆道:“说起来,哎,当年,老祖宗也是发起这样的高热,一年之中连着发了三次,瘦了许多,一次比一次虚弱。”

说起那位老人,两人心里也都有些许的怀念。

虽然溪风当年在的钟翠园,近乎“与世隔绝”,不过老祖宗性子里的和煦,还是照料得到钟翠园的。

世子爷有如今的好性情,约摸也和那几年亲近老祖宗有关系。

“当年我也是这么沾着水,给老祖宗润润嘴唇,”采薇说,“只不过老祖宗的嘴唇,总是莫名干得很快,一会儿不润它,就会掉皮了似的。”

两人说着,眼看着烟雨的嘴唇,又像渴水一般,迅速枯涸。

溪风的动作一顿,她似乎想到什么,问:“等一下,你再说说,老祖宗的症状还有哪些?”

见她严肃起来,采薇也连忙仔细回想。

那是隆盛十四年,将近十年前的事,一开始,老祖宗的病状,只是咳嗽发热,就像染了风寒,实在没什么值得十分注意的地方。

只是因为采薇贴身照顾,与老人家主仆情也深,一些细节,比如说,老祖宗的嘴唇干涸得十分快,比如老祖宗瘦得厉害,比如越病越严重,及至最后,没熬过那个冬天……

采薇越说,也是越心惊,因为她发现,烟雨和老祖宗的病症,是对得上的。

虽然大部分看起来就像风寒,但少部分,巧合得不像风寒。

溪风连忙站起来,把夏月叫进屋子里看着烟雨,自己带着采薇,去找白羽。

秦浚此时不在家,在朝中。

白羽听采薇复述一遍,脸色大变,将大夫所说,也都说给两人听。

这病实在怪得很。

采薇皱眉:“烟雨是和老祖宗得了一样的病么?”

白羽说:“我们去找大夫。”

百草堂的大夫刚回到药店,没多久,又见白羽找来,这次一起来的,还有两个女人,其中一个标致极了。

白羽客气地说:“大夫,我们这里有一些这个病的线索,劳烦您听一听。”

采薇复述老祖宗的病状,大夫一边听一边记,溪风满怀希望:“当年的诊疗药方,采薇还留着呢,大夫可需要拿来看看?”

大夫不想泼几人冷水,但事实如此,只好说:“那要药方给我也没用,按你们说,老夫人不也病逝了?”

一时,三人犹如当头一棒。

到底医者仁心,大夫摸着胡须,沉吟:“我们京城药堂协会,每年大夫们都会聚集在一起聊疑难杂症的案例,但我九年前也没听说过这种病例。”

九年了,就两例,还都和侯府有关。

“我给你们提供一个思路吧,如果真是一种病,怎么会到现在都没人讨论呢?况且,这种疑难杂症怎么会这么巧,患者都在你们身边?”

大夫点到为止,但溪风和白羽皆是震惊。

溪风从身上拿出一块碎银子,塞到大夫手里:“多谢大夫指点!”

大夫收了去,也当做是封口费,他只是个治病的,这些宅院里的事,可与他无关。

采薇没反应过来,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直到在马车上,溪风才低声与她说:“这不是病。”

采薇:“何出此言?”

溪风面色沉重:“烟雨约摸是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