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瑶在农庄里待了几天,接见了附近的官员。等她回到将军府上,又收到了一批新的拜帖。凉州的高门显贵大多希望能结交华瑶,以示忠君之意。
华瑶打算和杜兰泽商定一个名单。她回府不久,就去了杜兰泽的住处,闻到一股浓郁的药香。
她拦下了通报的侍女,径直走入杜兰泽的卧房。
隔着一道雪山皎月的镂空木纹屏风,她看见杜兰泽卧床不起,侍女跪在一旁默不作声。
华瑶盯着侍女:“杜小姐病了几天,你请过大夫了吗?”
正在此时,汤沃雪进门了。
室内静悄悄得毫无人声,汤沃雪片刻不敢耽误,飞快地取出一封信,郑重地交到了华瑶的手中:“杜兰泽亲笔写的信!您看完了再说也不迟。”
华瑶展开信纸,一目十行地浏览。
她的眉头越皱越紧,心头发涩,喉咙里堵了千言万语,更不知从何说起。
她绕过屏风,坐到杜兰泽的床边,杜兰泽却用衣袖遮住了脸:“此时病容,不便与您相见。”
华瑶也不敢碰她,小声道:“你好好养病,切勿劳累,我过几日再来看你。”顿了一下,又说:“下次再有这等大事,不必瞒着我。我不是怪你自作主张,实在是你太让人心疼。我知你事事为我打算,但你一定要记着,你的身子是要紧的。”
汤沃雪连连附和道:“是啊,杜小姐,请你谨遵公主的懿旨。”
杜兰泽咳嗽了一声,过了好一阵子,方才开口:“殿下和汤大夫谅解我的身世,顾惜我的体面,本是说不尽的恩情,我无以为报。除去了这块疤,心里的石头才能落地。”
“你别担心,”华瑶耐心地哄她,“即便陆夫人猜出了你是谁,她也动不了你。”
杜兰泽一向能说会道,今日却没半句申辩。
十年前,杜兰泽举家遭逢大难,唯独她一人活了下来,也唯独她一人被父亲的朋友救下。她辗转来到外地,拜了一位老者为师。
老者原先有一位女弟子。那女弟子自幼体弱,隐居避世后,不幸英年早逝,留下尚未销灭的户籍。
恩师怜惜杜兰泽博学多识,便把女弟子的籍贯文书交给了杜兰泽。
自此,杜兰泽李代桃僵,以旁人的身份维持生计。这么多年来,她瞒得很好,从未露出马脚。但她的担忧不曾消减。
华瑶即将在凉州兴利革弊,万一杜兰泽的贱籍之身被人识破,杜兰泽自己倒是不怕死……可她总不能拖累了华瑶。
她道:“汤大夫医术了得,我伤势在好转……”
“我晓得,”华瑶放下她的床帐,“你少说话吧,安心养病。要是有什么事,你派人去找我,我立刻就来。”
杜兰泽仍不放心:“您的公务……”
华瑶谎称:“最近没什么好忙的。”
汤沃雪插话道:“公务再重,重不过养病!行啦,杜小姐,你休息吧,我要把公主送出门了。”
时值傍晚,日影西垂,华瑶与汤沃雪一前一后地走出屋舍。汤沃雪把杜兰泽的境况细细地秉明了,直言杜兰泽近一个月内绝不能受累。
“杜小姐的底子很差,”汤沃雪忧心忡忡道,“您也是知道的,她平日里吃得少,睡得少,喜静厌动,忧思蕴结,现下又失了许多血,气血亏虚,算是大病了一场。”
华瑶在岱州负伤中毒时,汤沃雪还说华瑶伤得不重。
而今,汤沃雪这般挂念杜兰泽的病情,可见杜兰泽形势危急,急需静养。
华瑶立即召来几个侍女侍卫,嘱咐他们尽力照料杜兰泽,又把杜兰泽的院子封了起来,严禁一切闲杂人等进出。她还过问了杜兰泽的膳食,要求奴婢们每日据实禀报。
杜兰泽的奴婢头一回见到公主如此严肃,倒也不敢懈怠,越发谨慎小心地伺候杜兰泽,万不敢有半分差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