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宵帐暖天将曙(“只想立刻和你进洞房。”...)

天宇开霁 素光同 3194 字 2个月前

短短一个月之内,车队横跨秦州,渡过东江,途经虞州,终于抵达京城。

街市上的行人熙来攘往,随处可见丹楼画阁、珠帘绣幕。宽阔的道路纵横交错,一望无际,罗帏香车穿梭而去,高头骏马奔驰而来,遍地锦绣,满城荣光,堪称一片太平繁华气象。

华瑶拉开车帘,望向窗外:“我们到京城了。”

她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时隔一年,她重归故乡,心中没有半分感怀,只有无尽的算计。

她必须谨小慎微,亦如往年一般夹着尾巴做人。否则,一旦她威胁到父皇的权位,父皇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正如他当年杀了她的母亲。

她闭上双眼,放下车帘。

拱卫司的一群高手封锁了整条街道,都知监的掌印太监守在路口,伏跪行礼道:“恭迎二皇子殿下、四公主殿下回城!叩请二位殿下万福金安!谢公子荣贵金安!”

掌印太监此言一出,拱卫司、都知监、镇抚司的一众人等纷纷下跪行礼。众人眼见皇族的车队从他们面前走过,缓缓地驶入武侯大街外的一座行宫。

圣上有令,华瑶和晋明不得外出,必须暂居行宫,听候圣谕。

这座行宫名为“嘉元宫”,原本是嘉元长公主的府邸。

嘉元长公主,乃是华瑶的亲姑母。

昭宁十四年,嘉元长公主结党营私,谋危社稷,犯下恶迹大罪。当今圣上念在他与嘉元的“手足之情”,将她囚禁于养蜂夹道,迄今已有十一年。

圣上处死了嘉元的丈夫、女儿、近臣以及一众侍卫、侍女,只留嘉元一人苟活于世。

嘉元长公主在养蜂夹道中苟延残喘,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太监日日夜夜给她讲述她的丈夫与女儿的死状——他们死于凌迟。血淋淋的肉片被扔在菜市口,家犬、贱民将其抢食一空。

嘉元本是金尊玉贵的公主,哪里受得了这等折磨?

早在几年前,她就成了疯婆子。

民间戏称她为“蜂疯婆”。

凡是路过养蜂夹道的人,皆能听见“蜂疯婆”的哭嚎,从早到晚,永无休止。

而今,圣上命令华瑶和晋明入住嘉元宫,他敲打这一双儿女的深意再明显不过了。

华瑶时刻谨记姑母的前车之鉴。她宁死也不会犯下相同的错误。

十几年前,姑母大张旗鼓地结交朝臣,大开贿赂之门,私下里与父皇谈笑时,也曾经顶撞过父皇。父皇面上不显,心中早生芥蒂。

姑母是父皇一母同胞的姐姐。她有恃无恐,以至于酿成大错。

华瑶住进嘉元宫的第一夜,不幸发了一场噩梦。

她梦见了姑母。

彼时的华瑶还没一张桌子高。她仰头望着姑母,只见姑母一副花容月貌,一身锦衣华服,眉眼带笑,对她温言软语。

姑母连声夸赞华瑶相貌漂亮,性格聪明。

华瑶挥了挥手,姑母就拔下她发间的一支珠翠金钗,送给华瑶当做见面礼。

后来,姑母出事,父皇震怒,淑妃生怕华瑶受到牵连,就找出那支珠翠金钗,偷偷埋到了后院的地下。淑妃严令禁止华瑶再提到“嘉元”二字,这么多年过去,华瑶都快忘记嘉元了。

长夜漫漫,华瑶从梦中惊醒。

床榻上只有她一个人。

谢云潇的住处离她不远。

但是,嘉元宫处处有眼线,华瑶不敢造次。她紧紧抱住小鹦鹉枕,没来由地心慌起来。

她反复推敲太监的言行举止、嘉元宫内的女官侍奉她的态度,甚至记起了今日白天,晋明斜眼看她时,那漠然讥嘲的一笑。

晋明的母亲是萧贵妃。晋明在朝堂里的部署略定,在秦州又有一块富饶的封地。他争不过雍城的兵权,那又如何?京城才是他的大本营。

华瑶仔细思索一番,重新安排了她的计划。直到黎明破晓时,她才昏昏沉沉地躺下。

鸡鸣三声过后,华瑶立即跳下床,沐浴更衣,着装打扮。

华瑶等来掌印太监的传召,便与太监攀谈起来,言谈间极是客气。

众所周知,晋明十分厌恶太监。他身旁从来没有任何太监伺候,太监必须离他至少十步之远。

今日一早,掌印太监先去了晋明的寝宫宣旨。

太监不能入内,只在殿外传话,跪安离去,沾了满身的晨露。如今来了四公主的寝宫,四公主对他和颜悦色,他不禁躬身道:“殿下吉人自有天相。”

华瑶道:“借公公吉言。我奉父皇之命,外出一年,昨日才回京城,对于京城诸事一概不知。请问公公,宫里是否添了什么新规矩?嘉元宫里没有管事嬷嬷,我也不知道请教谁才好。”

太监道:“宫里的规矩,从来没变过。殿下战功卓著,算得京城一桩佳话。太后娘娘也略有耳闻。殿下若有什么需求的,尽管吩咐奴婢便是。”

华瑶会心一笑:“有劳公公。我在战场上命悬一线,受过许多重伤,如今身子有点虚,旧伤未愈,时常惊悸。若是方便的话,我想请太医来诊脉。”

太监再次行礼,方才告退。

太监出门之前,华瑶特意嘱咐她的贴身侍女去搀扶太监,只因嘉元宫的每一道门槛都比其他宫里的门槛更高一些。

此时的天色更亮。苍穹碧蓝如洗,楼阁嵯峨如山,鸟雀飞鸣在檐梁与游廊之间,千百道霞光照耀着琉璃瓦片,映出一片壮丽而辉煌的气象。许多年前,嘉元长公主和她的女儿或许就站在这一处地方,遥望同样的景致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