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阁老追问道:“府尹有没有查到证据?”
李振也不明说,又叹了一口气,才道:“五公主和五驸马一起变卖田产、地皮、宅邸,置换出来一大笔银子,五驸马还把他祖传的玉佩交给了卢彻。五驸马和卢彻私下签订了一份契约,指印、签名一应俱全。”
徐阁老微微颔首。他道:“想必大家也都听说了,上个月,陈国公家里办了一场赏梅宴,五公主行走于湖边,不慎落水。如今五公主凤体欠安,仍在府中休养。我会把五公主的这件案子,禀报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恭候她二位定夺。”
徐阁老讲话的时候,户部尚书孟道年并未细听。孟道年翻查着账簿,头也不抬,就说:“既然您二位讲完了皇族的事,我请求诸位转回正题上来,去年工部、兵部、吏部的账目全都超支了,其中工部的超支最严重,和年初的预算大相径庭,一共多报了两百七十五万三千银元。你们看看这本账册,连续三个月,工部每月亏空八十万银元以上!你工部一个月就亏完了幽州一年的税银!”
工部尚书的面色一沉,正要争辩,就被徐阁老制止了。
徐阁老说:“孟道年,我明白你的难处,去年的税银相较于往年减少了两百多万两,凉州、沧州、秦州、康州和东南四省都需要军饷,你们户部还要确保今年全国的春耕夏种,你不容易,工部也不容易,大家去年是一同熬过来的。你对工部的账簿有疑问,我再宽限你半个月的时间,你尽管去查……”
工部尚书邹宗敏插话道:“阁老,工部的账簿,我邹宗敏问心无愧,银子全都花在了正途上,您帮着孟道年指责我们工部,今年的事务还怎么做?!每月八十万银元的亏空,原是因为全国各地的灾情重大,工部必须耗银赈灾!如果按照孟道年的规矩,严查一切参与赈灾的官员,岂不是寒了他们的心、打了我们的脸!朝野上下,人人自危,人人都畏惧下一轮赈灾抗险,官场上还能剩下几个愿意为百姓办实事、办好事的官员?!花钱买粮,花钱建屋,还不如不买,不如不建,把你们户部的库存全省下来!”
孟道年与邹宗敏对视,邹宗敏声调更高:“孟大人,您户部容不下我,我却想问一句,轻视民情、欺诬善类的罪责,谁能担当得起?!”
孟道年不怒反笑:“你的那些言语,并不是我的本意。你要么把真正的账簿交给我,要么和我一同面圣,莫要推三阻四、谈天说地。”
徐阁老道:“陛下龙体不适,孟道年,我们不说去年的开支,先把今年的各部预算写清楚,内阁审议过后,我和你户部一同签字。”
孟道年应了一声好。
户部与工部的争端暂时告一段落。到了这天傍晚,众人议事完毕,纷纷离去,徐阁老却把孟道年带到了隔壁一间屋子里,嘱咐他详细审查工部的亏空事宜。
徐阁老自己不愿意出面,还要借用户部去制衡工部,这一招叫做“借刀杀人”。孟道年混迹官场五十年,当然明白其中利害,但他还是答应了下来。待他走出文渊阁,暮色已深,他的老仆牵着一辆马车,候在御道旁边。他慢慢地上车,老仆递给他一封信,他立即放下车帘,拆开信封,竟然瞧见了谢永玄的字迹。
孟道年读完谢永玄的亲笔信,立即点起一盏烛灯,把信纸烧了个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