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一松手,杜国权整个人就跌在了地上摔做一团,被打翻的火盆滚出来的火炭从他袖口擦过,带出一股糊味。
他连忙颤巍巍的往后躲了躲,慌忙用手拍掉那些火星子,滚烫的掌心也不及他心中的惊涛骇浪。
他王长林一个外乡人,凭什么?
他怎么敢!
他想要起身去追上王长林,想要开口大声怒骂,挣扎半天也只是勉力的站了起来,开开合合的双唇翕动,喉结剧烈滚动,却声音嘶哑到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他仍旧不死心的站在火堆前对着院门外无声的咒骂了半天,直到觉得浑身精疲力尽才不甘心的住了口。他拄着拐杖回到卧室,站在镜子前看了半天镜子里的自己,沉默半晌,又把那好不容易拼回来的镜子砸了个粉碎。
就算你现在再回来也没用了,没了这村子,我还活着干什么?
一整夜,他都睡得极不踏实。身上的被子盖了厚厚的几层,他都觉得自己仿佛每一个骨头缝里都能透出风来,冷的他把身子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每闭上眼,他总会梦见镇子上来人去了王长林家,村子里昔日围在他的身边的那些人,全部都围在了王长林的身前。
第二日一大早,他就顶着厚重的黑眼圈从床上翻身起来,穿了一层又一层的厚衣裳,直到再也套不进去了才罢手。
走到那楼梯前,他努力了几次,手里的拐杖也跟他作对似的,老是从那楼梯上滑下来。他气咻咻的扔掉那拐杖,索性整个人瘫在楼梯上,匍匐着身子一步一步的向上爬着。
爬到楼梯最上面,他双手扣着粗糙的墙壁站起身子,用满是鲜血的双手扒着阁楼的边缘固定好自己的身子,踮着脚尖朝着村子外面望着。
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打在他的脸上,他才觉得浑身上下暖和了一些,依稀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些年。他努力的挺直了腰杆,朝着村口的方向望着,等待着。
一大早,王长林也没闲着。在地下室点上了熏香,又把杜长远的嘴堵了个结结实实,把地下室的入口下面铺上了几层旧衣服,才如同一个没事人一样蹲在后院的小温室折腾起自己种的那一片小花来。
昨儿个没有等到人,今天那个叫周允的年轻人一定会来的。
只要他还记得那缕香气,他就一定会带着人第一时间到他这里。到时候……
他可丝毫不担心杜国权会去跟村子里的人问话。这村子变成这个古怪样子,老早就已经不能从这些人口里听到任何真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