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雨神情好似清醒了不少,他把头搭在他肩膀上,良久才再次开口道:“秦煦阳,你总说,说这世上,没有,没有绝对的恶人,那你说,我奶奶呢?”
秦煦阳着实没想到他会这么问,陆雨清醒时,是不叫奶奶的,他都喊老太太,可他现在醉着,却会这样真诚的看着他,认真问他:“那我奶奶呢?”
秦煦阳其实答不上来,辩证的看待这个世界,看待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是他长久以来的习惯,可对陆雨的奶奶,他觉得他无法判断。
那天他会对着一个老人说出“你不配活这么久”这样的话,足矣证明,他心里老太太是真的不可原谅,可心里很清楚,在陆喆眼里,甚至保姆齐阿姨眼里,老太太或许都不至于。
秦煦阳好半天都没说话,陆雨却兀自开了口,他声音有些含糊的说道:“其实我,一直都不想,不想陆喆跟着她的,可我,我要工作,陆喆,也,也要上学,我能花钱,请人,请人照顾他,可我,我不能花钱,给他买个奶奶,陆喆知道,知道自己有个奶奶,是我,我没有……”
秦煦阳:“……”
陆雨几句话,就像扎进秦煦阳心里一般,让他说不出的难受,他想起当初自己还提过,要把陆喆送到自己父母那里养,现在才明白他想的太简单了。
陆雨心疼弟弟,恨不得把最好的给他,可他心里最好的,无非就是自己这辈子都没得到过的那份亲情,老太太疼陆喆,这是铁一样的事实。
设身处地的想,不论是谁,都不可能对着一个孩子说,是你奶奶害死了你父母,现在的这一切都是你奶奶的错……
陆喆还只是个孩子,正因为他是个孩子,所有可以哭着对自己的哥哥说“你别这么对奶奶。”
想到陆喆哭喊着说出的那句话,秦煦阳就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压抑,他搂着陆雨的头,温柔的告诉他:“你有我,陆雨,你有我。”
陆雨说道:“我小时候,家里,家里所有事儿,都得听我奶奶的,我奶奶说,说我出去演戏,是给陆家丢人,我爸,就跟着说,我奶奶说,说我妈不安分,我爸,也跟着说。
我爸,从来都不敢,不敢反抗我奶奶,我妈,也不敢,我敢!我敢的,我也想的,可陆喆,陆喆不让。”
听着陆雨的话,秦煦阳只觉得胸闷,他并未见过太过传统的家庭,但他知道,所谓的伦理纲常的旧习性,在很多家庭依然存在,就像陆雨奶奶这样的,就是典型的大家长式的,在他们眼里没有是非对错,只有“长辈的话都是对的”。
秦煦阳搂着陆雨,不由也只能感叹一句:“大清早就亡了!可这些旧习性,也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彻底消失。”
陆雨原本闷着头不说话,可听了他的话却突然抬起了头,眼睛里带着几分倔强,看着秦煦阳说道:“你总跟我说,说是非对错,可那些,那些都是跟,跟讲道理的人说的,谁要是,要是能跟我奶奶,掰扯,掰扯出个是非对错,我跪下,喊他爸爸!爸爸!”
秦煦阳被说的一阵无言以对,谁说不是呢,哪怕诸葛在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有经天纬地之才,也没办法跟一个不讲道理的人讲出个是非,说出个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