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你也上台了,弹的是改编后的《拉赫玛尼诺夫第二钢琴协奏曲》第二乐章。那天刚报幕的时候,我就在想,这是小学生表演的曲目吗?”姜寒栖说完,轻快的语调渐渐平稳了下来,“结果一旁聊天的老师们却开始你一言我一语,说‘这是陶局长的女儿’,‘陶局长的女儿呀,难怪了’,‘这种晚会官家子弟肯定都要插几个进去的’,从开头聊到了结束。”
陶抒苒低着头盯着姜寒栖随着微微下蹲的动作翘起的一缕头发,小声说道:“他们说的是实话,如果不是我爸妈,我不会去学钢琴,也没有勇气在节目筹备时毛遂自荐。”
“我记得那天你穿着纯白色的小礼裙,我坐得太后面了,没有看清你的脸,但你发挥得特别好,谢幕时雷鸣般的掌声,我不知道有多少是发自真心的,但我的一定是给你的,那是我唯一一次鼓掌。”
姜寒栖说话间手也没有停下,一副真的只是趁干活时闲聊一下的样子。
她挖好了树坑,陶抒苒马上把树种悬在上面方便她比对大小。
姜寒栖点了点头表示可以,便站了起来,她比陶抒苒高了小半个头,却让陶抒苒觉得她在平视着她:“所以苒苒,其实你想的那些,都不重要。他们眼前净是钱权财力,而双目蒙起、双耳闭塞,那是他们的遗憾。”
“你刚刚说起我,我父母啊,当然对我有所期待,但我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我不会去听,因为与我无关。我始终都只在做我愿意做的事情。”
“世界是有壁垒的,你父母都是教育界名士,你尚未离开教育系统的时候,就像站在大树的阴影下,不论什么季节、不论你是否需要遮风避暑,都是要付出利息的。倘若我日后步入医学界,我也一定会顶着‘小姜医生’的名字过上许久。所有的形容词本身就是为了定义而生的,这从来都不是你的问题。”
“至于父母的期待呀,那就更不需要你去思考了。就像它一样。”姜寒栖用眼神指了指已经被解开麻布的树根、加土填埋的树根,“我们给它挖出大小合适的坑、填埋后把土踩实、铺上树叶、浇水,希望它长成苍天大树,所有的期待,都只是投入成本后的反馈和对美好事物的向往。该调整心态的,不应该是你。”
“所以你才会对蕊……”陶抒苒沉默了片刻后,刚一开口就差点咬到舌头。
“怎么了?”姜寒栖最后填了一次土,她清澈的眼眸静静看向了陶抒苒。
陶抒苒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她左思右想,也不觉得这是个和姜寒栖讨论孩子教育的好机会。
明明别人独处的时候都在搞暧昧或者谈恋爱,为什么她和姜寒栖总是仿佛在准备社会学心理学辩题……
“那,你愿意做的事情,是什么呀。”陶抒苒想了想才开口。
她觉得,自己一定要再努力一点,赶肯定是赶不上姜寒栖的嘛,但她至少能和姜寒栖走在同一条道路上,就算只是看着她的背影。
姜寒栖却突然笑了,她仔细端详了一早下发的刻着她和陶抒苒名字的木制挂牌,示意陶抒苒和她一起挂上去,嘴上慢悠悠地回答着:“我也一直在寻找呀,可惜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找到。”
还好现在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