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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无泱此时,也正瞪着一双幽深的眸子,邪魅似火的静静的看着她。

狐魄儿:“……”、一日三省之吾身这句话,她也算是充分的做到了。

口不择言的是她,知错就改的是她,改了再犯的还是她,一日三省的亦是她。

看了看白无泱,半晌没有说话,而后默默的低下了头,喏喏的开始了自我检讨,“我不应该啧啧。”

白无泱忽而嘴角上扬,笑出了一抹宠溺,“你当真知道什么是应该不应该吗?”

狐魄儿眼睛一亮的点了点头,“这个自然知道,不然我这一千多岁,岂不是白活了。”

“是吗?那你倒是说说。”

她自信满满的答,“师父喜欢的,皆是应该的,师父厌弃的,皆是不应该的。”

白无泱微微侧过了头看着她,不管她不愿意想起的那个记忆是什么,她这一颗待他如初识的心,却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他半眯着眼睛,抿了下嘴角说:“若是我喜欢的,本该就是我应该厌弃的呢?”

狐魄儿一时没有转过这个弯,不知他为何这样说,无意的看了他一眼,那眸中隐隐绰绰的一抹情义太烫,只一眼,狐魄儿便觉得,被灼的厉害,她虽是不太会说话,又总是说的心不由己,口不由心,但这并不代表她就傻。

狐魄儿别过了脸,长长的睫毛,低垂下去便覆盖了眼睑,所有的思绪,全都飞到了她被万千天雷打下山的前一夜。

他说:“魄儿,苍生与你,我不能没有你。”那时,她还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而今,她将泪水流在了心里,不能没有我,你也未曾说过会不顾苍生呀。

她笑笑,眼角微红,有种茅塞顿开的苦涩。

他喜欢的,原本就是他应该厌弃的。

想必那时,她的师父便是如此吧,对她的那一点可怜巴巴的情意,本该就是厌弃的,遂私欲过后,也应该是厌弃到了极致,所以才那么火急火燎的,甘愿堕仙谪贬的重活一世,洗净那一身的肮脏耻辱,重塑一身干净的血肉,再入神籍,再护他的天下众生的吧。

他意味颇深的看了狐魄儿一眼,不再等着她回答,便低着声音说:“算了吧。”

狐魄儿带着那抹浅淡的笑意,回过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轻声说:“既然厌弃,又怎谈得上喜欢呢,若真的喜欢,便会觉得,一切都是好的,师父喜欢而又厌弃的东西,是不忍割舍,还是割舍不下呢?”

二人相互看了一眼,一个收敛了嘴角,一身卓然,一个笑容浅淡,十分释然。

她说:“八芝说,别人读书是读在了眼里,留在了脑中,记在了心上,如狂风刮过,车辙马迹尚可寻,而我读书,则是如蜻蜓点水般,雁过留声不留痕,什么都是过眼云烟,不走心,也不过脑子,却独独能生出一些歪理。不如,反正也是闲来无事,师父也便听听我的这些歪理吧。”

她淡而一笑的继续道:“厌弃却不忍割舍,是情动而心未动,此情应为同情,即便是自己很讨厌的人或者是事情,则也不忍伤害半分,想舍去,但是碍于情面,怕自己做的决绝,而伤害到了对方,固而犹犹豫豫,两面为难,此为厌弃却不忍割舍。”

她笑了笑,继续道:“厌弃却割舍不下,则是情动心亦动,此情应为……为七情六欲,是得道途中,应该抛弃的,但这份情义对自己又是极其重要的,可这份重要,未免又有些麻烦,是得道途中的绊脚石,踢开它,虽然轻而易举,但难就难在,我看它不顺眼,却又不想把它踢开,踢开它,它是不挡路了,但是我的心会痛,踢与不踢,皆会两败俱伤,此为厌弃却割舍不下。”

她又看向白无泱,那眸中水光浅浅,却是波澜不惊,“一边是怕伤人,一边是真的伤人又伤己,所以,若师父喜欢的,本该是应该厌弃的,那便弃了吧,人心只有一颗,一件事情,能做到从一而终,就已经实属不易了,但凡乱了心智的东西,都是不应该留的,特别是那些,还能伤到自己的东西,留着就更加危险了。”

她说:“红尘的三千烦恼丝,是捋不完的,与其越捋越乱,倒不如,一刀割了反倒是痛快。”

白无泱的脸色阴晴不定,斜睨了她一眼,薄唇轻启,“我还当真不知,我的徒儿竟是活的这般透彻。”

狐魄儿无所谓的笑了笑,轻声说:“我就当师父是在夸我了,我想知道……”

二人四目相对,她顿了一会儿说:“我忘记的东西不多,我只是想知道,我到底是忘了什么?”

她的确忘记的不多,自那日清醒后,白无泱跟她一一提起时,她什么都记得,包括铃音鬼道的一切,什么都没有忘,所以她也算不上失忆。

白无泱此时,也正瞪着一双幽深的眸子,邪魅似火的静静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