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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里面没有了声息,伽罗吩咐未儿:“去请皇上来见她一面吧。”

未儿深感不妥:“娘娘,就这样算了吧,小小宫婢,皇上就算临幸了,以后也未免想得起来,为何非要即刻请皇上来,皇上定会发怒的。”

“照做就是。”

“独孤伽罗!”杨坚进去后,一副血淋淋的场面,彻底激怒了他,“你为何变得如此残忍?”冰冷的眼神逼视着面前格外冷静的女人,曾几何时,她告诫他,怜悯众生,现在看来是多么讽刺。

“那罗延,我不是圣人,我也想任性一回。我就是不希望你爱上别人,我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大度。”伽罗平静地说道。

“你曾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是,我曾经许诺过,此生绝无异生之子,我也做到了,这个宫女的确是我鬼迷心窍临幸了,可你知道吗?饶是如此,我昨夜却是把她错当了你!如今我是君王,后宫空置,全是为你,何况我已经知道错了,你为何要如此咄咄逼人?”

杨坚一番痛陈,拂袖而去。他痛心的并非一个宫女的死,而是曾经那个温婉懂事,大气恢弘的独孤伽罗,变成了一个后宫专权的任性妇人!

他策马奔出宫,一路西去不知多少里地。世间所有美好的期许都会变得不值一提,曾经想象在每个落日的余晖中,和此生的爱人相拥,共赏这大好江山,一同为天下百姓谋福祉,他想过还要打下南陈,让她回到建康看看。

喜子带着人一路追赶而来,总算看到皇帝在西山脚下,颓然倒在地上。

“皇上,您息怒啊!快起来,您可知道那个宫女是谁?”喜子忙不迭地禀报,“竟是尉迟家的孙女,被充作官奴的,娘娘定是发觉她有意接近皇上,意图不轨,所以才下的手。皇上,娘娘也是一片好心啊,您还是快回宫去吧!”

杨坚一听此话,心中有所转圜,也算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下:“若真如此,朕倒是错怪她了!”

未儿这边也劝伽罗:“娘娘,这个宫女乃是尉迟家的孙女,尉迟迥兵败后被充作官奴,死不足惜,待皇上回来您就这样开解他,何必为了一个宫女让皇上寒心呢?”

“未儿,休提大局,也无关道理。我一生不曾胡作非为,就当这一次是为我自己任性而为罢!”伽罗面色沉静,毫不为未儿所说的打动。

杨坚听闻喜子这样说,深以为自己错怪了伽罗,便迫不及待回来,想听她亲口说出来,二人再重修旧好。

见了伽罗,她一身明黄色凤袍,在妆台端坐,手里握着一支玉簪:“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皇上,您回来了?”

杨坚见她丝毫没有辩解、也没有悔过的意思,不由得心中再度委屈:“独孤伽罗,你为何不直接告诉朕,那个宫女是尉迟家的?”

伽罗故作惊讶:“皇上,我事先并不知此女是尉迟家的,她抢我夫君,我贵为一国之后,想杀便杀了,有什么问题?”

杨坚满脸的不可置信,那个悲天悯人,不肯滥杀无辜的妻子,如何变成眼前这样的一个人,冷血嗜杀,任性妄为:“伽罗,你好自为之!”说罢转身要走。

“皇上,伽罗有一求。”她笑起来仍旧那样好看,一如她多年前在建康宫的时候。

杨坚满心雀跃,她总算要服软了:“伽罗,你我夫妻,总归要相互体谅的,我只要你一句话,尉迟家的宫女,并非错杀。”

“伽罗百年之后,请将此簪送回南陈,葬在陈昌之陵中,代替白玉楼陪着他。”

“白玉楼是我的,独孤伽罗也是我的,谁也别想带走,就算一根头发也不行。”拂袖而去。

伽罗笑笑,自语道:“总算把他彻底惹怒了。”

“娘娘,您这是何苦呢?皇上真的生气了。”

“未儿,我的时日不多,不想他在我去后过于哀痛,希望有人能替我陪着他,开解他。人生苦短,他一辈子心里只有我,我走后,他定会悲痛欲绝,我不能自私到带走他半条命,就让他以为我是个三心二意的女人好了。”伽罗微笑着说。

未儿忍不住哭道:“娘娘,您这是何苦呢,未儿知道您早已满心满眼都是皇上,就算当初建康宫里的皇上,您也早已将他当成亲人一般放在心里,为何要这样委屈自己呢?”

伽罗轻抚着未儿,悠悠地道:“是啊,陈昌早已是我生命中远远看着的一个亲人,我就要看见他了,而那罗延,他仍然是我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小将军,我如此爱他,不忍看他半分伤痛。我在陈宫里那次险些死于非命,是他不计前嫌救了我,从陈宫里逃出来,又是他收留了我,这辈子我不疼他不爱他,难道还有别人?”

待到里面没有了声息,伽罗吩咐未儿:“去请皇上来见她一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