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落下,被他骨节分明的手掌压住的是一份没有给出去的资料。明明什么表情都没有,可她却从他修长的五指间看见了让人不能忽视的消沉。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和昶煦争执后的冷漠冰霜,这一次,他似乎真的被伤到了。

那份资料是她亲手整理的,每个字都经过她反复的审核和确认,几乎可以倒背如流。

一个聋哑的母亲,一个杀人犯的父亲,还有一笔对江册而言天文数字一般的债务。

以上,都不足为惧。

最重要的是,他的父亲是江民,那个毁掉昶煦人生的江民。单凭这一点,昶煦就不该和江册在一起。

她所理解的不该和世人理解的一样:昶煦和江册之间的恩怨是沉重的,复杂的,甚至带着血债。他们不能在一起,不只是她,就连世人都会阻止。

可让任函不明白的是,席单为何非要等到出事以后才来警觉昶煦,明明在昶煦和江册交往之前把一切公开于世,才是对昶煦最好的安排,可为什么……

有时候,很多决定和选择是不容许问为什么的。

一旦问了,就会有答案了。

血淋淋又铁铮铮。

地毯还是柔软的,灯光也是昏暗的。

昶煦又给自己倒了杯酒,脑海里不停的浮现这半年和江册的点点滴滴。

他们和平常的情侣没有任何区别,吃饭逛街看电影,偶尔还会去打卡网红圣地,拍甜蜜的合照,听喜欢的歌曲,看江边的落日。一切一切,都是那样顺其自然,又是那样让人难以抗拒。

她和其他恋爱中的女孩一样,幻想着他们的未来,憧憬着他们组成新的家庭,甚至……她已经开始记不起裴恒在她心底的感觉了。

所有关于裴恒的,那些记忆,那些感觉,都被江册一点点冲淡,抹平。

一口酒入肚,辛辣残留在喉咙,头脑却异常的清醒,也无比的肯定,她爱江册,是那种掏心掏肺的爱,爱到根本就不管他是不是江民的儿子。那跟她没有关系,那些过往,那些悲剧,都不应该让她和江册来承受,他们已经被驱逐在悬崖的边缘,明明可以牵手逃离,又为何用那些不是他们犯下来的错逼他们错身而过,纵身而下,粉身碎骨呢。

不公平!

这不公平!

被重力砸在地上的酒瓶,和她的心不同,竟没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