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无处遁形33

孟彧不知道那个人和时温说了什么,心里焦急,只能不断加重脚上的力道,加速向前开。这个点太晚了,高铁已经停运,他这么开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盘蛇冲,更不知道到了那儿要怎么进去。

一筹莫展之际,手机屏幕上方忽然弹出了一条短信,发件人是上次给他打电话的那个人,记得时温叫他文一。

【找时温,从斩君桥绕进来。】

紧接着又是一条:【别报警,里面都是他们的人。】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又为什么要透露时温的位置?他到底是哪头的人?

疑问盘踞在心头,孟彧索性点进短信,拨了个电话过去。

那边很快有人接了电话出口,出口却是陌生的声音:“孟先生。你不用问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你看不见我们在哪儿,但外面到处都是我们的眼睛。只要有看见多余的人过来——”

他冷漠地威胁道,“那么,你就等百年以后,在地下和时温还有给你通风报信的这个人再会吧。”

紧接着就是冰冷的提示音,告知还拿着手机的一方电话已被挂断。

扫了一眼昏倒在地的男人,六子对于着自己的麦说:“老板,人已经抓到了。”

“嗯,带过来。”

朝耳机里下了指令之后,王汉庆重新转向面前的时温,微笑着说:“咱们父女俩也算久别重逢,做父亲的应该给你一个礼物。”

看着他这张没安好心的脸。就不能有什么好的预感。但此刻时温的心里并不觉得害怕,人一旦只剩下自己一条命的时候,就什么事情都不能威慑到她分毫了。

可如果不是这样,一旦再搭上另一条命,事情就截然不同了。

就像现在,那个先前恭恭敬敬带她进来的人,拖垃圾似的把文一拖了进来。

看着那张脸,时温的心里才真正地产生了一丝波动。

“你知道他是谁吗?”王汉庆似乎对她的反应不是特别满意,所以还要再添一把火,“认不出来吗?我这个仅仅只是旁观你长大的人,当时都一下就想到了。你这个天天跟他待在一起的,怎么反倒没有感觉?”

时温心里一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只是不能接受,或者不敢接受。

“他以为他动动脸变变声音,换一下走路姿势和讲话调子,就能真的改头换面瞒天过海了?”王汉庆蹲下身去,“年轻人,还是太天真了啊。”

转机只发生在一瞬间,王汉庆伸出去的那只手忽然被捉住,随后在空中迅速一转,反拧到了他的背后,紧接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就顶到了他的脖颈处。

“我真是很久没有听人说我年轻了,”本该昏倒在地不省人事的文一,突然醒了过来,笑得没心没肺,“果然跟比自己年纪大的人待在一起就是好,哪怕我都奔4了,还能被当成小伙子。”

在他动作的同时,时温也冲上去干倒了那两个拖他进来的手下,一击即晕,让他们连发声的机会都没有。

王汉庆很快反应过来:“你们两个早商量好了?”

说完又无法相信这个结论,“不可能。我一直让人暗中盯着,而且还有监控,你们没机会接触。”

“确实没接触。”时温肯定了他的说法,只不过重点在转折之后,“但是,就像你说的,我天天跟他待在一起,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了。”

文一向她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不愧是我的徒弟。”

时至此刻,他没再遮掩自己的身份,“我一动,你就知道要怎么做了。”

按理说场面已经完全被他们俩把控,可王汉庆却没有丝毫的慌张,依旧悠然自得的:“冷静果决,有头脑有武力,这才是我的女儿。”

“怎么了?”文一说,“为找到了一个完美的继承者而激动得不能自已?我可提醒你,我对动脉的位置一向掌控得很准,我的手是不抖,但如果你自己抖得太厉害把血管割了,那就怪不得我了。”

王汉庆的态度也很平静:“我不会怪你。我说了,今天我来到这里,就没打算活着出去。”

文一拆穿他的心思:“但你也没打算死在我手上,对吧?”

这里面只有三个人,他肯定不想自杀,又不想死在文一手上,那就只能是她了。但时温想并不明白他这样做的意图。

文一大概是明白她的疑惑,不急不慢地解释着:“他本来就活不长了,却还想再利用一下这最后一点时间!说得玄学点就是想做到肉身死了,但精神还在。没有谁比他自己的孩子更适合继承他所谓的衣钵了。所以——”

对着王汉庆,一字一句道,“你想让时温抱着以牙还牙的想法杀了你,手里沾上你的血,受千夫所指,再也回不去警局当不成警察,只能留在这里变成下一个你。”

王汉庆平和地弯着嘴角,也不否认他的推论:“你很自信,所以才敢冒险拿我的命做要挟,因为你笃定我不会浪费自己这条命,但是——”

他轻笑了一声,“你应该不会天真地觉得,我会为了多活几天无聊的日子,就这么把你们放回去吧?”

“我没这么想。”文一说,“你是谁呐?王先生,大毒枭,手上抓着至少五条人命的杀人犯,我的命换你的命,太值了。”

他看向时温,“我想她也会有这样的觉悟。”

“那你就杀了我吧。”王汉庆淡定地说,“亲手杀了我为那些死在我手里的人报仇,我的手下也会杀掉你为我报仇。”

他忽然拔高音量,“所有人都依靠自己的双手来寻求公道,弱肉强食,这才是这个世界真正该有的法则。”

“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吧?”看向时温,“你兢兢业业奉公执法,却被所有人戳脊梁骨,说你是黑警,你守护的百姓不信任你,你尊敬的上司提防你。”

“你难道还想寄希望于可笑的公检法吗?看看时家的案子是怎么判的,他们竟然说王小艳是凶手,还畏罪自尽?可笑,一介乡野村妇有什么能力制作出那么完美的作品,没有一丝多余的破损,钉住她的后脑勺,刀尖沿着后脖颈转一圈,再在背上解一刀。撕拉——”

他好像完全忘了自己的脖子上还有一把随时能要了他命的匕首,沉醉于自己的回忆中,“我想那一定是世界上最完整的人皮之一,没有一丝多余的破损,我将我最棒的作品留给你,我的女儿,作为礼物。”

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眼里亮起光芒,“噢,你看见了吗,时程身上的图画,那是你出生的地方,我一笔一划地刻出来了,没有漏过任何细节,你还记得吗?”

他每说一句,录像里的画面就在脑海里重现一遍,一幕幕地,惨叫声、呼救声、血肉分离声一声声撞击着耳膜,吵得头晕。

应该不是器官,也不是某一块肌肉组织,无法形容的地方,从心头开始,不断撕扯分裂,变成无数份,无数个她,每一个都在回忆着二十年前那个夜晚发生的事,每一个都在听着他充满挑衅的一字一句。

“他们就那么死了,可我还活着,感谢你信奉的法律,尊敬的警察,他们让我活到了现在,衣食无忧自由自在。”

是啊。妈妈死了,爸爸死了,王婆婆也死了,可他还活着,这个杀人凶手还活着。

分裂的个体抗争融合,最终变成两个她,一个尚存理智,另一个则浸满了愤怒,怒火烧成黑色的怨气,很快就要吞噬掉那个冷静透明的她。

从前也有这样一个小人,但她很少出现,即便出来了也只有一点点大,没什么存在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牢牢地压过理智冷静一头?好像是上次从盘蛇冲回来,醒过来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