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给了自己许久的时间去考虑,还是未能拿定主意,或许是我足够卑劣,或许是我太过圆滑,总想着事情一定要有最完美的走向后,才能开始行动。
对于阿宁,我足够谨慎,却也知道可能会求之不得。”
“你绕来绕去,究竟说的是何意思?”
孙成周喝了大盏醒酒汤,颇是不耐。
“后日上元节夜,你帮我带阿宁出来,我有话与她说。”
上元节日,傍晚开始下起小雪,夹着雨珠,丝丝缕缕落在地上,屋檐,还有沿街两侧挂满灯笼的树木,雕栏。打眼往外扫去,尽是明媚如昼的烟火,形状各异的花灯,火树银花,璀璨生辉。
小淮河的河面上,依稀有不少莲花灯顺流直下,饶是这般清冷的天,出门看花灯的人却依旧热闹熙攘,摩肩擦踵。
孙成周弄丢月宁,亦是在十几年前的上元节日。
故而他今夜分外留心,总是跟在她身边不肯走远,有时月宁往脂粉铺子进去,他也跟着一起,唯恐一闭眼,月宁又走丢了。
到了约定的桥头,孙成周把月宁送到拱桥上后,瞥到李衍走来,便找了个说辞,让月宁在此等着,自己抬脚去了前面摊贩处。
李衍站在桥下,人来人往的热闹中,月宁就站在原地,她身量纤纤,披着一件厚实的狐裘氅衣,兜帽上的雪白绒毛随风浮动,又因空气里飘洒的雪花变得渐渐濡湿黏腻。
她转了个身,似乎在寻孙成周的身影,迎着灯光,半空洒落的雪仿佛镀了层淡淡的光晕,徐徐打在她绯红色的氅衣上,她两手拢在胸前,举起往嘴边哈了口气,又跺跺脚,显然有些着急了。
摆满各式面具的摊贩前,裴淮拿起一青口獠牙的面具,举到眼前,那面具猛一看去很是狰狞骇人,他透过面具的眼睛,冷眸慢慢扫过眼前的光景。
扬州城的热闹与他无关,尽管每个来往的人脸上都洋溢着欢笑,可他们从自己身边经过时,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具具行尸走肉。
他低头,忽然愣住,旋即飞快地抬起头来,扯下面具,目光移到方才扫过的一隅。
万千烟火自桥面轰然窜到半空,绽开无数流光溢彩。
那拥挤异常的桥头,如白昼般明亮耀眼,桥上的人因为烟花而雀跃欢喜,那么多人,他独独看见一道清丽婉约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