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想想,也许年幼时的她已经意识到了父亲并非是个好人,也许当年冥冥中的畏惧已经给了她提示,如果从那时起她就对父亲生出戒心,绝不至于走到今日这一步,可是她错过了,她错过了啊!

蒋携芳眼眶通红,强忍着不掉下眼泪,声音却已经藏不住哽咽,“我不知他是否挪用过这笔钱,但就算挪用过,大抵用得并不多,因为这些年我观家中用度,并未超出往年,至于铺子产业,也不见我爹添置多少。况且那园子再也没有动过的痕迹,银子应当还在原地。”

“大抵?应当?”这个时候,花宜姝身旁的天子终于开口,“这么说来,这一切只是你的猜测?”

他声音淡淡,在蒋携芳听来却如同雷霆震怒,她急忙道:“陛下,我的确是为了寻求娘娘……与您的庇护,才会慌不择路之下来到这里说出那番话,但我爹的确在园子里藏了许多金银,至少有百万之数!只要陛下派人去查,一定能找到痕迹!”

天子摇摇头,仿佛跪在下边的蒋携芳是个不需在意的小猫小狗,语气随意对身旁的皇后道:“你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听她说这些?”

皇后则道:“那陛下以为呢?可要派人去查查?”

天子道:“无凭无据,仅凭她片面之词,不可。”

蒋携芳仿佛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她呆了呆,忽然一咬牙道:“陛下,我所言句句属实,陛下若是不信,我愿意滚钉板!”

蒋携芳话音落下,花宜姝看向她的目光里不由添了惊讶,她盯着蒋携芳看了一会儿,开口道:“蒋小姐,你不是江子欢,他能从钉板上活下来,你却不一定,也许还没滚完,你就要流血而死。哪怕你熬过了钉板,你也不一定能活下来。”

蒋携芳跟江子欢的情况可不一样。

江子欢是个武人,皮糙肉厚还有内劲托底,蒋携芳却是个柔弱女子,还怀有身孕。

就算蒋携芳能活下来,也注定不为世俗所容。江子欢如今能被世俗接受,一是他母亲被父亲气死,他是为母亲尽孝,哪怕法理不容,情理上也得到了大部分人的同情;二是后来牵扯出钱姨娘陷害,永昌伯翻供;三是江子欢这人有真本事,永昌伯又的确混账……种种条件累积下来,他才能平安无事。

但蒋携芳就不同了,在此之前,她一直是侯府尊贵的大小姐,从小到大都靠着宁安侯府养着,她并不像江子欢那样自己挣出了一个前途无量的官职;二来宁安侯的名声可远比永昌伯好太多了,在外人看来,她怀着孩子从侯府中逃出来,是她不知羞耻与人苟合,哪怕宁安侯将她打死了也是清理门户,没有人会同情她。

而她为了报复生父跑到天子跟前状告生父,就算真查出来宁安侯藏了大笔不知来路的金银,蒋携芳也不会有好下场。

花宜姝:“如此,你还要坚持吗?”

如果说之前蒋携芳只是苍白憔悴,那么此时此刻,她的面色几乎与死人无异,就连嘴唇也呈现淡淡青紫之色。蒋携芳忽然想起一件事,高宗皇帝时,有个武将想要谋反,他的儿子跑到高宗皇帝前告状,高宗皇帝因此提前识破了那武将的阴谋。那人以为自己大义灭亲能加官进爵,然而高宗皇帝紧接着就将他砍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