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开心的,这是我这几年过得最开心,又最不迷茫的时候,非常感谢你这个朋友,让我清晰看到自己努力的方向!”
齐雪娇的确没有别的姑娘那种扭捏,但也不卿卿我我,就坐在石栏杆上这么坦露心声。
隔着快一米多,石涧仁双手插兜,也坐在这种用三十公分宽条石砌成的栏杆上,绝对没有江南水乡的秀气精致,就是这粗犷的风格砌起来才符合江州这样的江湖城市,深吸一口山里夜间的新鲜空气:“你能这么想那就最好,晚饭时候那个小年轻的话就挺可笑的,他可能真不知道,在你或者倪星澜又或者润丰影业那位任总的儿子王驊,你们这样的家庭环境成长起来的,真的就是人人羡慕含着银汤勺出生的一生无忧么?西方有这么一句谚语和我们自古以来的教训都说明,越是衣食无忧越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物极必反的更容易出岔子,大手大脚翻了船的例子比比皆是。”
齐雪娇难得不避讳自己的家庭了:“其实从小就挺敏感这个事情,明明是我足够努力才当上班长,可就有人背后说我是靠着家里,等到中学经常出席各种先进个人表彰,那听见的话就更多了,这时候稍微有点心思放松,想想反正自己这么努力都会被人看成是靠了家里,也许就真的自暴自弃了,你知道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就得听见别人这样故意当着面风言风语的感受么,甚至还有成年人来说给我听,幸好那时我比较笨,有些讽刺的话都听不懂,只会一门心思的努力,因为我是真的相信我就要为着一个伟大的理想和目标去度过一生的……”
石涧仁安静的倾听,这古街道上的路灯还没开始铺设,所以街口这片空地不那么光亮,只有借着工棚的灯光,能依稀看见姑娘的轮廓,挺拔的轮廓:“但随着慢慢长大,到了大学,才发现好像我的努力真的都不太重要,原来真的是因为我母亲给谁谁谁打了招呼,又或者跟谁谁谁聊过几句,我就是能比所有人更容易得到各种荣誉,这时候我才明白,这些荣誉能够那么顺理成章的得到,并不就是因为我的努力,相比我的努力,在军医大的时候看见那些农村小地方来的学生,简直不值一提,那时候就开始懈怠了,觉得自己这么努力有什么意义?儿时的一些同伴早就在朝着所谓的社交名媛、社会名流发展,我有个在故宫举行婚礼的小学同学就给我说过,这年头哪里还有什么主义,享受生活才是真的,加上曾经遇见过一个喜欢的男人,他就很会享受生活,我脑子一下就有点乱了,好像我前面二十年一直在追求的东西变得毫无意义,可我又不甘心……直到遇见你……们。”
那个们字的确加得有点明显,但石涧仁点头:“伟大的理想之所以伟大,就是因为能坚持并实现的人是极少数,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谋就是理想,成不成有几分运道在里面,你不是笨,是心思纯良,当你的理想经不起现实推敲的时候,自然就会产生怀疑了,愚笨的人哪里会怀疑。”
听声音就能感觉齐雪娇的嘴角翘起来了:“嗯,现在我心里就是清晰亮堂的,这世上什么人都有,阴阳怪气、好吃懒做、相形见惭却又巴不得把别人拉下水的大有人在,唯有坚持自己的理想,才会变得越来越强大!”
石涧仁也笑:“说不努力也无所谓的那些人啊,其实我发现个有趣的现象……”
齐雪娇声音好像靠得近了些,很好奇:“什么现象?”
石涧仁自己难得的乐不可支,还没说就笑起来:“我以前天天都要浏览下报纸,后来到了电视台才养成快速浏览新闻的习惯,你有没有发现社会新闻里面那些犯了法潜逃的人,活了几年几十年再被抓住的时候,往往都过得很好,起码比他犯罪时候的状况要好!”
姑娘思索了一下惊讶:“好像真的是!”
石涧仁也难得这么轻松:“喏,犯罪的人知道自己被抓住就没好下场,深怕自己露出马脚,只能拼命努力给自己身上增加好名声好伪装,所以当个正常的人时候做不到的事情,隐姓埋名的时候反而什么苦都能吃,什么罪都能受,不敢跟人起争执,比谁都遵纪守法,结果就比大多数人都更努力,当然就成功了!”
齐雪娇哧哧哧的笑着:“原来不是做不到,不过是让自己懈怠,真的有了火烧屁股的紧迫感,谁都可能变得努力!”
石涧仁点头:“性格命运也许从生下来到长大的过程就注定了,但真逼上梁山给了足够的压力,谁都可能变得更好,这世上不过是太多人散漫愚钝了……”
齐雪娇的声音都有些娇嗔了:“你当然敢这么说,你那么聪明,我听耿经理说,你以前动不动就把聪明挂在嘴边的!”
石涧仁也有点回忆:“其实那会儿我也刚从乡下来城里,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忐忑的,除了不停坚定自己的信念,还得反复催眠自己很聪明,这样才不至于慌了神。”
齐雪娇哈哈哈:“原来你也有不自信的时候!”
石涧仁认真:“谁都有这种时候,如果受到外物影响乱了心智,自然就会栽跟斗!”
齐雪娇不能更赞同:“我前几年就是!”
石涧仁指那不远处的灯光:“所以才有宗教或者说别的什么信仰,都是为了让人心理上足够坚定。”
齐雪娇忽然建议:“那我们过去听听看,我记得他们九点左右就会做礼拜,声音还蛮大的,但我晚上在对岸的旅馆房间里听不太清楚。”
石涧仁抬腕看看自己的电子夜光表,时间还真差不多了,点头起身,齐雪娇不娇气,不需要男人照顾,经过黑黢黢的地方更是毫无畏惧,可两人刚走到那座最多能容纳百把人的灰砖砌成尖顶教堂边的时候,两个都不是江州人,但能够听懂江州方言的外地人差点没掉进河里。
因为那带点神秘宗教气氛的风琴伴奏之后,齐雪娇正在点评这种管风琴应该是伴奏带,不可能这地儿有人弹这么好,两人就听见里面齐声开始唱诵:“约瑟叔,你坐下,坐下咱们摆点知心话,约瑟叔,咱们都坐下,坐下随便说一哈,约木匠你成亲后,娶的就是玛利亚,她没过门就怀孕,知道你心里有想法,孩儿他爹到底是谁,你每天每夜睡不下,这小孩是圣灵造,借着他娘胎到人间,这本是上帝的旨,你莫要怀疑玛利亚……”
标准的江州本地口音,却带着很有韵律感的念经风格,又是不伦不类的洋人内容,再加上夜间悠扬的管风琴声,最后搭配这十足八卦口吻的腔调,齐雪娇笑得一下就趴到石涧仁肩膀上,把自己的脸使劲捂在石涧仁那宽厚的肩头,只有这样才能压住她哈哈哈的笑声不引起宗教纠纷来!
石涧仁也笑得肩头一个劲的抽抽:“这,这也算是洋为中用,因地制宜的本土化建设么?”
齐雪娇笑得更厉害了,而且为了抗拒石涧仁肩头的抽动,干脆一把抱住了他的腰固定住,好像一切都顺理成章的动作接触,水到渠成似的,重点是心理上没有半点不适。
夏日的t恤本来就单薄,感受着不多久之前刚接触过的弹性在背上抖动摩擦,石涧仁一下就僵住一动不敢动,齐雪娇也有点反应过来的凝固了。
然后还是姑娘飞快的弹开,但又掩饰性的伸手在石涧仁肩膀上拍打几下转身:“你不会这么封建吧,我们就是好哥们,走了走了,明天还要早起跑步呢!”
真的是用跑的。
“挺开心的,这是我这几年过得最开心,又最不迷茫的时候,非常感谢你这个朋友,让我清晰看到自己努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