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从头到尾,李尚书夫妇也好,李家其他人也好,就像只看见这位朱真人,却对红衣女子视而不见。
只有他,能看见她。
对方望过来。
冰雪绰约,红衣玉立,如熔岩冰川,毫不相融却又奇异的和谐。
李承影明知这样盯着看很容易被别人看出来,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
两人四目相对。
他从那波澜不惊的表情下无法看出什么,却能感觉自己心头微妙波动。
仿佛前生今世,百千万次错身而过,却总有一次是彼此相识的。
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李承影垂下眼,移开视线。
朱真人应该也是知道这女子存在的,因为他会偶尔往女子的方向扫一眼。
不着痕迹,却被李承影注意到了。
所谓剑仙,上门还带了个女鬼?
这女鬼大白天撑个伞也能出来,是道行很深吗?
李承影微微一笑,温和无害。
“我听说国师出行,动辄前呼后拥,朱真人既也是国师一样来历的神仙,却形单影只,未免失了排场。父亲,不如您送两名婢女,也好为真人撑伞。”
最后二字吐出,李承影感觉朱真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霎时如剑锋凌厉。
果然,对方是能看见红衣女郎的。
李尚书还不知他们之间的暗潮汹涌,也不舍得骂这个好不容易病愈的儿子,便笑斥道:“你不懂这些,别胡说,许多真人在凡间游历都是孤身一人的!”
又请贵客入内上座。
“实不相瞒,犬子先前一直神智不全,药石罔医,也请过不少高人来看过,都说他是魂魄不全,无力回天,如今好不容易病愈,却还有病根残留,身体孱弱,时常吐血,正想求真人为他瞧瞧,若能赐下一二灵药,治好他这顽疾,李某感激涕零,自当重酬以谢。”
朱鹮一把剑成灵,哪里还会治病医人,连画符都要指望谢长安。
但后者现在用了障眼法隐身,没在人前露面,正好整以暇站在那里,看朱鹮应付李府众人。
那么多年在照骨境装神弄鬼的佛子倒也不是白当的,朱鹮不语不笑时很有一番糊弄人的威仪。
李家人见他沉吟不语,都眼巴巴看着,不敢打扰。
朱真人终于松口:“符箓通神非小事,需要沐浴焚香,静心养神才能落笔,你们可以三日后到慈恩寺去找我。”
李尚书松一口气,连忙道谢:“近来京城不大太平,若真人方便,能否再求些庇佑家门安康的符箓?”
朱真人道:“我会一并给你们。”
李尚书谢了又谢,不敢怠慢,忙让人送上金帛礼物,还要留他用饭,但朱真人似乎不重外物,最后只收了少许足够日常开销的银子,还提出一个要求。
“我此来长安,为的是游历修心,若有人家宅不宁,需要驱邪捉鬼,还请李尚书代为引荐,就说万树梅花潭的朱鹮愿意出手相助。”
李尚书肃然起敬,自然无有不应。
他们在谈话时,李承影一直没有插话,他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外头。
红衣少女没有进来,她就站在院子里的桂树下,看着枝头挂雪,像在赏雪,又像在看天。
朱真人起身告辞时,李尚书终于注意到他的走神:“二郎,你在看什么?”
李承影面色如常:“我在看那棵桂树,秋来一定花满枝。”
朱鹮看了他一眼。
“你只看见桂树?”
李承影笑道:“真人希望我看见什么,我就看见什么。”
……
“万树梅花潭是个什么地方?”
从李府出来,朱鹮问道。
自报家门只是按照谢长安的要求,他自己并不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