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自动步枪在此时显出了其射速的威力,十秒钟射出十发子弹让日军根本不敢玩什么板载冲锋,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理构成让他们丧失了最宝贵的一次进攻机会。
如果他们愿意付出五人以上被射杀的代价,此时山顶阵地上不用点火,必然已是硝烟弥漫,十几人投出的手雷足以将小小的山头阵地炸得一片狼藉。
不过,就算是这样,随着山顶阵地火力的突然薄弱,日军一边还击,一边拼命向上攀爬,距离阵地最近的日军,已经不过30多米。
杨必成的枪又一次响起,又一名日军机枪手栽倒在地,但随之而来的是瓢泼一般的子弹打向他的藏身处。
无论是接过被击毙射手手里机枪的副射手,还是最后的两个掷弹筒手,都拼命的朝杨必成所在的位置射击,轰击。
日军可不只是为了报复,也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他们心里其实也很清楚,阵地上对他们威胁最大的不是那个冲锋枪兵,而是这个枪法精准的神枪手。
就这几分钟,那名神枪手开了不超过6枪,但包括高贵的陆军中左在内,四死一伤,命中率高达百分百,他们不定什么时候就像自己的同伴一样丢了命。
杀了他,不仅小命得保,甚至还能更快的攻上阵地,大家伙儿好逃之夭夭。
就是在这样一种心理驱动下,日军百分之八十的火力竟然都是朝着杨必成所在的区域扫去,枝叶、泥土、碎石纷扬躲于其中的中国士兵何其艰难,不知用什么样的战术规避才能躲过这一波弹雨。
可杨必成没有动。
不是他不想动,而是,动不了了。
他的身下,已是血流满地。
虽然他是在榴弹炸来之前跳离了掩体,但唯有杨必成自己知道,日军的那个副射手虽然差一些,但终究不是蠢蛋,他的第三发榴弹终于没做无用功。
一片榴弹弹片就嵌在他的背上。
但这并不是使他丧失机动能力的主要伤势,真正让他只能窝在这里的,是大腿上的一个血洞,那是日军机枪的杰作。65毫米子弹口径不大,但伤害值却是满满。
足有小酒杯口大的伤口最可怕的不是钻心的疼痛和丧失行动能力,瞬间大量失血能很快的带走人的生命。
榴弹的爆炸就在六七米外,瓢泼一般的子弹打得周遭碎石乱飞,开了一枪就被迫蜷缩在临时掩体后方的杨必成、用尽全力撕开裤子扎紧大腿又牢牢的绑上了止血包,晃了晃因为突然大量失血而有些眩晕的脑袋,勉力朝山下看去。
阵地上唯有土豆的半自动步枪在射击,班长老算盘的冲锋枪虽然火力凶勐,但大量弹匣打空必须填装子弹造成了短暂的火力真空。
日军已经越来越接近阵地,甚至,杨必成都能看清其钢盔下狰狞的眉眼。
而已经被干掉了两名主射手的日军的三挺轻机枪还在嘶吼,两具掷弹筒也还在发射,别看他们现在是被自己牵制住,但一旦日军接近20米可向上投掷手雷的距离,就算他老杨家在天上的兄长们全力保佑,枪法如神,弹弹不落空,最多也只能杀死十个人,还剩下的七八名日军,就是所有人的死期。
终究,还是得有人先死啊
脑海里再一次浮现出堂兄走出队列走向卡车驾驶室的身影,曾经的怯懦青年眼神中闪过一丝晶莹。
终于,他可以追上兄长的背影了,他可以在那条路上碰到兄长的时候,对他说“哥,小弟没有丢你们几个的脸。”
唯一遗憾的是,伯叔婶娘和爹娘他们没人给他们养老了,杨必成眼中的那丝晶莹滑下,顺着脸颊流到嘴角,咸咸的,有些像背负兄长尸身时他流出的血的味道。
刚刚想起爹娘有些柔软的眼神变得坚毅起来。
“班长,记得帮我记录,看老子能杀几个。”杨必成一声狂吼,将枪摆上石头,眼睛瞄上瞄准镜。
在三挺机枪对着他的战斗位狂扫的时候,这名从来只是潜伏起来打冷枪的精准射手选择了和他们正面硬撼,面对三挺机枪。
没时间了,他要坚守的阵地没时间了,不断流血的身体逐渐虚弱的他也没时间了。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看谁先杀死谁,是他先被机枪子弹扫中,仰或是,他一枪打爆敌人的头。
就像欧洲古代骑士之间的对决,如果死亡已经避不可免,那,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也要在临死之前将锋利的矛尖插入敌人的胸膛。
或许,精准射手没有一声虎啸令百兽腿软的山林之王那般威勐神武,伏于山岗之上的士兵,更像是一头守卫同伴的孤狼,面对环伺的强敌,依然桀骜的龇出带着血丝的尖牙。
在那一瞬间,精准射手仿佛忘了耳边疾飞的子弹,一颗子弹甚至从他钢盔没遮掩住的鬓角掠过,耳垂感受到金属弹头的
灼热,鼻端传来头发烧焦的味道。
死亡,仿佛就是下一瞬间的事情,死神狰狞的面孔似乎近在迟尺。
但这一切,都没能阻止精准射手身躯纹丝不动,将眼睛看向瞄准镜,将日军机枪手的头套进准星,扣动扳机。
他的眼,前所未有的亮,他的手,前所未有的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