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的泗洲山战场,因为中村正雄将这里当成了主要突破口,光是出动轰炸机就达到了百架次,那可是整个中条山战场任何一个战地都未达到的强度。
投下的炸弹那已经不是论磅或是公斤计,而是超过30吨
射出的炮弹则更是惊人,甚至连华中会战那种会战级的师团级战场上,都没达到过这种强度。
日方所拥有的30门步兵炮,在这几日内总共射出8000余发炮弹,四一式山炮则更是轰出令日本人自己都瞠目结舌的5000余发,105榴弹炮因为也要支援其他战场稍微少一点,但也达到了惊人的800余发。
这都还没算上小口径掷弹筒射出的榴弹,炮弹总数就近14000发。
哪怕是经历过忻口会战的山田清一,也从未拥有过如此强力的炮火支援。
在这位日本陆军少将的理解里,如此猛烈的炮火之下,就算是山,也得生生给轰低了,而山里的那些人,纵算是钢铁,也会被融化的吧
可惜,中国人让这位日本陆军少将失望了。
从昨日到现在,那片属于中国人的阵地上,有人倒下,就有人站起。
哪怕是已经被帝国官兵攻克的高地,他们也没俘虏到几个伤兵,因为只要还能行动的伤兵,依然会参战,直到鲜血流尽死去。
阵地上除了活蹦乱跳的,只剩死人根本不会有半死不活的存在。
在炮火中的中国人,就像是中国这山野里的野草,哪怕到了秋冬,一片片枯黄轻易的就可以被一场山火烧尽,但等到来年春天,又是一片郁郁葱葱。
坚韧的令山田清一都想见见对面那位指挥官,想问问他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
而山田清一不会知道,那不是指挥官想怎样就怎样的,那份坚韧,是超过1800条人命换来的
1月13日的夕阳中,泗洲山最后的几处高地背面的丛林里,几乎铺满了深蓝色
他们没有物资较为丰厚的日军还能用白布裹身的待遇,每个人最多按照川地的风俗,在脸上盖上一张黄纸,让他们走黄泉路奈何桥之时,有点钱能打发拦路的小鬼。
但,北风吹过,黄纸漫天飞舞
站在高地上的唐刀看见,已经略显凹陷的眼窝狠狠一红,再扫一眼战壕里已是满脸疲惫的官兵,眼中显出一抹决绝。
“升死字旗”
这数日来,有高地被攻克,也有失去的高地失而复得,甚至还有唐刀自己亲率敢死队于一线搏杀,唐刀从未用过这个川中老父为儿出征书写的死字旗。
但现在,要用了。
日军在日落之前,必然还有最后一攻,巨大伤亡之下,士气低落的新兵们需要鼓起勇气挡住这一攻,为泗洲山防线争取宝贵的一夜时间。
“传令全军,今日之战不是敌死就是我亡身后的1800名烈士在看着我们,川中千万父老乡亲在看着我们。
唐刀将和你们一起在战壕里等着日本人来,若我战死,无需白布裹身,也无需黄纸相送,就将我的身躯放在这死字旗之下,看着你们赢得这场阻击战的最后胜利。
援军在明日即将抵达,我们必将胜利”
唐刀的命令被通信兵们飞快的传完各处阵地,一天只吃了一个干冷馍眼中已是无神的士兵们眼中纷纷泛起神采,看向位于正中的那处高地。
最高指挥官的坚决和援兵抵达的希望,成功激起了已被麻木和绝望掩盖的勇气。
战至此时,新兵其实已经不算是新兵。
用大自然物竞天择的规则,不管是不是有运气的成分,能活到现在的,无疑都是优胜劣汰后的结果。
每名士兵不知躲过了多少轮炮火,听到炮弹划破长空的尖利啸叫,再不像曾经那样只会抱着头瑟瑟发抖的缩在战壕里,甚至有不少人也学着老兵的样子嘴里叼上一根烟,淡定的判断炮弹的落点。
阵地上就那么多地方,只要炮弹不正好落到弹坑或者战壕里,坚实的土地会帮他们挡住四溅的弹片和气浪,若是运气不好正好就挨上了,那也只能说是该死鸟朝上。
害怕和徒劳的躲避,都没求得基霸用
对死亡的不再畏惧或者说麻木,就是新兵迈向老兵心理层次的重要关口,几天来的惨烈战场直接将这批还活着的士兵们给催熟了。
另外,原本不值一提的各种单兵技战术,比如射术,每名单兵至少射出去300发子弹的实弹射击,还是在货真价实的战场上,这种成长可是训练场上做不到的。
就算是乖乖经历了这一切,只要给它的猪蹄分叉,恐怕也能在百米的距离内射中人体。
他们还算不上精兵,但老兵,却已经当之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