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她的话让他触动,他怔愣当场,好像第一天?认识姜芜,见到姜芜柔弱皮色下不同寻常的一面。
张寂这?样思量时,忽被一个老臣激动的声?音惊醒——
“此人绝不能当主考官!他胸无点墨,在翰林院才待了不足五年!这?样的人当主考官,只?会误人子弟,让天?下学子笑话!”
张寂抬起眼,看到两边坐着的唾沫横飞的老臣,还有坐在左右两边首位上的太子暮逊、宰相赵铭和,以及,坐在最末的……南康小?世子江鹭。
与?太子党相对的那一派,在大皇子死后,便以宰相赵铭和为首。今日,这?位老臣面色严肃地坐在东宫的议事厅中,华发?生鬓,满脸沟壑,盯着太子一方臣子的一言一行。
张寂意兴阑珊,听?着他们吵。
他对主考官由谁出任没兴趣,他是作为章淞案子的审讯官坐在此间的。这?些大臣从朝会吵到下朝,又?被拉来东宫继续吵……张寂左耳进,右耳出。
比起他们,他更在意的人,是江鹭。
江鹭无官职,本不应在这?里。但太子将人拉过来,对面大臣出于某些考虑,并未发?难于江鹭的多事,而更关注于与?太子一方的争吵。
张寂觉得?这?事有些古怪:怎么,小?世子也关心谁做主考官?这?和江鹭有何关系?或是……章淞的死,让小?世子很?关心?
江鹭垂着脸,似与?张寂一般游离在外,却到底坐在此处,没有中途退席。
双方大臣吵得?不可开交,脖子粗红。
在气氛僵凝,两边暴躁大臣几乎大打出手、一发?不可收拾时,一道?女声?从屏风后悠然传来:“殿下、诸公?,请喝茶消消气,再忙碌公?务吧。”
一直盯着江鹭的张寂,发?现垂着眼的小?世子,在此时,睫毛轻轻地跳了一下,似乎想要抬头。
但江鹭没有抬头。
张寂心里叹气——姜循,又?是姜循。
自然只?能是姜循。
寻常女子没有资格来此,更没资格在此时插话。只?有姜循敢在此时出现在东宫的议事厅中,只?有姜循得?到了太子的许可。
太子撑额偏头,看着姜循带侍女们从屏风后步出。
今日的姜循着黛蓝春衫,素白披帛。她没有私下的肆意时,垂眸敛目间,这?身妆容让她显得?端庄秀致,一派贤淑,当真是未来太子妃的典范。
炉上紫烟不紧不慢地飘,姜循望着太子和诸公?:“今年开春,新茶刚来,我正好烧了些新瓷盏,请诸公?试茶。”
时下世人附庸风雅,人人爱茶。
众大臣正说得?口干舌燥,见她体贴,心中均感慰藉。
只?宰相赵铭和目光锋锐,不苟言笑。侍女为他奉茶,他也没有多给?一眼。
江鹭同样没抬头,但他关注着此间所?有动向?。他发?现前来奉茶的侍女,有一位侍女略僵硬,从一开始,就一个劲地往一个方向?看。那个方向?,是张寂所?坐的位置。
暗流涌动间的微妙不必多说,茶盏在桌面不轻不重地磕一声?,打破了这?短暂静谧。姜循随声?望去,见是那老臣赵铭和。
赵铭和向?来不喜她:“朝臣议事,岂容你一介女流多舌?还不下去。”
老鳏夫。
姜循心里将他骂了一通,面上仍是淡而平和:“大臣议事,本当在朝堂之上。下了朝廷,却依然定不下章程,是否有些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