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雨村起复前,也不过是在地方府衙打混罢了,在京中哪里来的根基。
骤登高位,万事都依托金陵世家勋贵,自身好似无根之萍。
贾雨村在兵部立足不稳,自然难免有处事不周全的地方,今个就被人抓了痛处,挨了今上批斗。
“伯爷。”
贾雨村陪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恰好和伯爷您有关。云南有个地方宣抚使,唤做杨志的立了功,衙门酌情升任他来京中任职。眼下开年该补的官都补了,有缺的,只城门尉衙门少个佐官,神机营中缺个司马。”
贾琏稍微顿步。
但在路边值守的龙禁尉催促下,贾琏又迅速提起了步伐。
贾雨村在旁,微微拱手笑道“伯爷您毋需担心,雨村承蒙老爷们厚爱,岂敢不来分忧年初拜访府上时,就打听到杨志是伯爷好友,如何能叫那些个寻常官职就将人打发了,是以昨日便已经往京营那边递了公函,稍后雨村去署理,总要谋划个正经都司,递到内阁及天官案前。”
贾琏初听杨志的消息,心中猛然一喜,须知自打年初时分吴用上任山东去了,他正愁少了得意的兄弟在旁,杨志此时来京不正是大妙。
但听闻贾雨村这几番话说完,贾琏心中倒是渐渐定了。
“贾侍郎。”
贾琏微微拱手,毫不客气道“有话便该明示,下官能承办的便承办,倒也能掏出些银子,且若是有碍于我那公道,便请回转了这些个草芥子大小的官职不做也罢,叫人依旧在地方快活,别来京中沾这些才好。”
虽然想着昔年兄弟几人在倪二家吃酒的快活,但贾琏因甄士隐家一事对贾雨村心有隔阂,这态度实在难以恭谨。
“伯爷言过至于骇人,如何就是这般”
贾雨村心中虽是郁闷,但还是陪笑道“非是学生挟恩,那升迁令本就是已定下要做的,只是学生初到兵部,同僚属官多有藐视之举,等闲难以立足,若论秉公之心之事,学生敢担这沽名,却时事难济不堪言说,烦请伯爷帮衬一二,则感激涕零,不足言表。”
二人或言或止,谈话间已经出了太和门,过了河,到了午门。
午门边宫墙下,有个贾琏属官通政使司左参议早在张望,有公务要着急请示。
这人见了贾琏过来,便是远远站定了,唤一声大人。
贾雨村到此还未听得准确消息,也是站定了,不免有些心急。
路上贾琏倒是问了贾雨村如何不去寻他那举主,远的是巡边的王子腾,近的是荣府二老爷贾政。
原来贾雨村是全赖助力才升任户部,担心若是因此事就去寻二老爷贾政相助,走动关系,便显得他是才能不足了。
只是这话贾雨村不好对贾琏详说,所以难免僵持下文。
“倒是想起了。”贾琏伸手,示意边上通政司参议稍安勿躁,再是拿话来对贾雨村。
“我家二老爷如今正是好说话的时候,适合叫你过去。贾侍郎只说是我请你过去的就是了,他如今没有不能许的地。”
贾雨村听得自然欢喜。
若真如贾琏所言,能有着这前头在,那他再去寻二老爷贾政帮忙,倒也确实算是合适,找些借口,不至于被人小觑了。
贾琏见贾雨村连声道谢,便道“只是那京营都司的位子哪够我友杨志是个有本事的,不如提拔个京营中的别部指挥佥事,好待将来立功。这般官职都是正四品,其外既有武功,那该赐勋时也不可小气,这些事贾侍郎莫说难做,还请早些递去天官案前”
说罢,贾琏也不拱手作别,转身便朝那参议属官跟前过来。
贾雨村在后,原本满是喜色的面色一僵。
不多时,午门前下朝的官员陆续散了,贾琏往通政使司衙门去,那参议则急忙向宫中方向赶。
贾雨村走得略迟,眼见贾琏离去方向,静默少许,方是猛然一甩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