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梁快要气疯了。想他在冯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人人捧着惯着,在这里连连受挫,哪里受得了?
“冯十二娘,你走着瞧。虎落平阳被犬欺,总有我让你好看的时候……”
不能小看十岁小孩的战斗力,那嘶吼声惊天动地,被部曲拎着,两只脚都落不了地了,还在唾骂和怒吼。
“我要回家!阿父,阿母,我要回家!冯十二娘,你送我回家,我命令你,即刻,马上!”
冯蕴不为所动,微笑着,“从明日起,不许人侍候他起居。”
冯贞吓得小脸一变,拉了拉温行溯的衣角:“大兄。”
温行溯沉着脸,长长叹息一声。
“他是该受些管教了。”
冯蕴朝他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转头问小满:
“世子呢,没派人去请?”
淳于焰坐在花厅中,看着这个全然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娘子,嘴里像吃了黄连似的,嘶嘶冷笑。
“冯十二请客,本世子岂能迟到?早已恭候多时。”
他起身,朝温行溯行礼。
“行溯兄,久违。”
“见过世子。”温行溯连忙还礼。
两人寒暄入座,冯蕴想到温行溯上次喝醉酒的经历,瞄了瞄桌案边的酒壶,示意仆女撤下去两个,恰好让淳于焰看见。
“小气!”
冯蕴抬抬眉梢,没什么表情。
温行溯却是会心一笑。
“明日要早起去安渡大营,不敢饮酒,世子自用便是。”
他是北雍军副将,几乎接管了当初赫连骞在军中的全部事务,平常十分的忙碌。
冯蕴心疼他,“天寒地冻的,少饮一点暖暖身,睡到晌午再走吧。”
温行溯一身清正凛然,看着她道:“晚些时候回来喝。”
冯蕴眼前一亮,“还要回来吗?”
温行溯笑了起来。
“自然要回来,我休沐五日,应该会在花溪待上两三日的。”
“那太好了。”
冯蕴笑得眉眼弯弯,甜若清泉,淳于焰看在心里,酸得什么似的。
“温将军难得有机会过来,今日怎么也要抓住你痛饮几杯的,可不兴找借口拒酒……”
温行溯含笑应着,眼风不时看冯蕴。
冯蕴也看着他,面色柔和,“喝吧,只要不喝醉,没事的。”
淳于焰在二人的眉眼互动中,牙槽都快咬碎了。
酒菜上桌,冯贞想是害怕冯蕴,倒是乖巧得很,在仆女的侍候下,一声不吭地埋头用饭,没吃几口,就下桌离去了。
冯蕴抬起脸来,目光从温行溯的脸上划过去,似笑非笑。
“大兄可是觉得我肚量狭小,对小孩子也舍得下毒手?”
轻松的气氛,霎时变得肃穆。
温行溯摇摇头,面容温和清俊,淡淡一笑。
“纵子如纵虎,娇子如杀子。如果他们早这么管束,也不会养出这等脾气来,吃这样的苦。正该如此。”
寻常家宴,变得无比温馨。
乡下灯火寂静,光影在长风里游动,无丝竹歌舞,酒肉的香味却格外令人垂涎。
冯蕴、温行溯,淳于焰……
三个人边说边聊,追往事,谈今朝,酒入喉头,夜灯的光圈渐渐幻化出无数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