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能容冯公再踏足长门,已是大发慈心,以德报怨了。”
冯敬廷眼神凄哀。
看了她许久,眼眶通红地苦笑。
“你大伯当日,究竟是怎么死的?”
冯蕴听到他来的时候,就知道他会问这个事情。
说起来,冯敬廷长年被冯敬尧打压,未必对这个长兄有什么深切的感情,但是……冯敬尧的死,直接让萧呈找到清算冯家的借口,关乎了整个冯家的利益,对他来说,还是弊大于利的。
冯蕴道:“法场斩首的。冯公难道不知吗?”
冯敬廷道:“你大伯不会盗布防图,这中间要么是误会,要么,有人陷害。十二娘,只要弄清此事,便可为冯家翻案,我们不能不清不白的,落下这等罪名啊……”
冯蕴勾了勾唇,似笑非笑地回视着他。
“这个问题,不如回去问齐君?他或许比我更清楚呢?”
冯敬廷嘴唇动了一下。
迟疑片刻,才道:“为父这次来花溪,也有齐君的授意。”
冯蕴不说话,看着他,等待下文。
冯敬廷叹息一声,“自从你大伯出事,冯家在朝堂上,身微言轻,再难获圣心。阿蕴啊,你是冯家唯一的希望了。”
冯蕴挑起眉梢,“哦?”
冯敬廷看她不以为然的样子,深叹一口气,又道:“陛下唯有对你,是不同的。也唯有对你,才肯格外开恩,说句不好听的,齐宫后位空悬多年,分明是为你而留……”
冯蕴嘴唇微勾,“是萧三让你来,说这些酸话的?”
冯敬廷眉头微微蹙起,看了看左右,见仆从都离得远,身侧只有两个不懂事的孩子,当即俯下身子,凑近了些,对冯蕴说道:
“陛下对你,仍是一片痴心。听闻你诞下孩儿,特地唤了我去,很是感慨了一番你与他的情事蹉跎。末了,还备上厚礼,让为父捎过来,看看你……你可知,这事以前,为父有多久没得陛下召见了?只有你,才能触动陛下的心啊。”
冯蕴但笑不语,双眼冷冷地看着他。
等着,他说出目的。
冯敬廷观察着她。
看她表情淡淡,唇角含笑,情绪松缓了几分。
他摆摆手,示意冯梁和冯贞下去。
两个孩子看向冯蕴。
冯贞行了个礼,冯梁面无表情地掉头。
冯敬廷看着他们出门,这才垂下眼眸,神神秘秘地道:“十二娘,如今能重振冯家的人,只有你了……”
他稍作停顿,声音更低了几分,“依为父看,陛下胸怀壮志,非池中之物,早晚有一天,他会一展抱负,横扫六合……十二娘,只要你肯顺从陛下的心意……何愁冯氏不鼎盛,不兴旺?十二娘,你搭把手,救救冯家,我们一起光耀门楣,好不好?”
这一番话很是熟悉。
晚了一点,到底还是来了。
冯蕴不知道,他们凭什么认为那点少女时的爱怜,可以支撑如此漫长的岁月和风雨煎熬,以为她多年过去,还会对萧呈一往情深?
冯敬廷的想法,真是愚不可及。
萧呈借刀杀人除去冯敬尧,不就是容不得一个鼎盛兴旺的冯家,在齐国朝堂坐大?
他凭什么萧呈就可以容得下他?
就凭他比较蠢吗?
冯蕴嘲弄地笑,“我要是你,就老老实实地守着祖产,也能活得不错,至少也衣食无忧。这个世上,有多少人终其一生,受累打拼,也过不上冯公如今的生活。就别再好高骛远,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了。你不是那块料,不会弄权,更不是萧呈的对手,为了你的小儿女和冯氏一脉,往后夹着尾巴做人吧……”
冯敬廷抬起眼,定定地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小脸,眉梢眼角都是嘲弄和幸灾乐祸,忽然间有些恍惚。
小时候的十二娘,不这样的。
她很爱父亲。
在家学习课的时候,被先生奖赏,会颠颠地跑到书房找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清楚,仰着的小脸里,全是渴望。
她爱父亲,需要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