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高估了自己。
她的自尊无法允许她自欺欺人了。
他甚至都不肯吻她。
孟弗渊看着陈清雾,去研判她此刻的情绪。
他甚少真正过问祁然和清雾之间的事,和他行事准则违背,又不敢高看自己,天真认为知晓他们来往的细节,仍能做到心如止水。
“要是祁然犯了什么错,你不必担待他。如果你有需要,我也可以替你们斡旋。”
陈清雾摇头,笑了笑说:“不用的。已经没事了。”
盘子上的水已经擦干了,她将用过的纸巾丢进垃圾桶里。
台面上放着烟盒,顺手拿了过来。
轻抖一下,取出一支,低头衔在嘴里。
想起来打火机在沙发那边,她将要转身,孟弗渊抬起左手。
手指间擎了一枚银质打火机。
掀开盖子,轻划砂轮,一朵微焰跳跃,凑到了她跟前。
陈清雾一顿,抬眼看去。
孟弗渊正低头看着她,经镜片过滤的目光,平静极了。
她便垂眸,凑拢了打火机。
孟弗渊看着微敛目光的陈清雾,火光将她苍白的脸映出微薄的暖色。
那缕火焰好似是以他心底的情绪做燃料,沉寂地烧作了灰烬,亦无人知晓。
烟点燃后,陈清雾脑袋退后。
“哒”的一声,打火机盖子阖上。
孟弗渊手收回的时候,陈清雾瞥了一眼,才发现之前从没注意过,原来他左手小指上戴了一枚尾戒。
银色,款式简约低调。
她没多问,垂着眼静静抽烟。
很不可思议,这是在两家家长和孟祁然跟前都绝对做不到的事——
她能觉察到孟弗渊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但他一言不发。
就像他说的,他绝对中立。
不强迫,不干涉,不审判。
而就是这种真正的包容,让她突然间委屈顿生。
她蓦地转过身,朝着窗户走去。
听见身后脚步声跟来,她哑声说:“……不要过来。”
那脚步声便停了下来。
她在窗户边上顿住脚步,额头靠住玻璃。
眼泪再也忍不住。
小时候被困缚于病房之间,白色床单,苦涩药片,消毒水,输液瓶……周而复始的恐惧和沮丧。
像是漫长的冬天。
因此,她总想去蝴蝶的世界看看。
一定自由又精彩多姿。
可她忘了,蝴蝶的世界里是没有冬天的。
烟没有抽,就夹在指间,无声燃烧。
身后脚步声忽然再度响起。
陈清雾回神,刚准备回头,一只手伸过来,夺了她指间的细梗香烟,两下揿灭在窗台上。
随后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径直往后一带。
凛冽香气闯入鼻腔,她反应过来,自己额头正撞上了孟弗渊的胸膛。
心头一惊,但孟弗渊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背,仿佛是纯粹的兄长般的安抚。
她一下不再动了,力气尽失,眼泪不受控般地涌出。
像回到了那个夏天,毒辣日头下,她望着孟祁然的背影,泪水一冒出来就似立即被蒸发。
最后泪渍和汗渍黏糊地糊了一脸,再也无法分清。
这是此生最后一次为孟祁然哭了。
孟弗渊手掌搭在陈清雾肩胛骨上,清楚感觉到她身体细微而无法控制的颤抖。
说服了自己一万次,这不合适,还是无法旁观她的痛苦而无动于衷。
眼泪渗透胸前衬衫的布料,灼烫他的心脏。
他必须极力克制,才能不让本能先行,从而伸手拥抱她,让立场变质,背叛祁然。
仿佛那个夏天,载着她在暮色的山道间骑行回家,听见她“哦”了一声,那般失落,却只张了张口,没有出声,咽回了毫无作用的安慰。
在祁然和清雾之间,他什么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