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沈奚说认识他，少年经过沈奚身旁，对她也是冷剜了一眼。</p>

沈奚被瞪得没有脾气，忐忑看了眼楼上。</p>

直到两个中年男人将陈蔺观一左一右拽出门廊，她才回过神来，跑出去。</p>

因为傅侗文用了一个“请”字，中年仆从也没动粗，将陈蔺观推到街上，作罢。</p>

“陈蔺观，你刚才太过分了。”沈奚低斥。</p>

“你和傅家有交情吗？沈奚，你竟然和傅家有联系！”陈蔺观马上握住她的双臂。</p>

沈奚无措地看四周，街道对面的店门口，那个金发店员都在望着他们。</p>

“是，对，”她急声反驳，“同你有关系吗？你有什么权利在我家骂他？”</p>

“你是他什么人？”陈蔺观抓到症结。</p>

沈奚被问住。</p>

“傅家一家人非奸即恶，又是北洋军一派！那个傅侗文仗着家里势力，强要了多少公司股票？你知道吗？他逼得多少搞实业的人倾家荡产，你知道吗？”</p>

沈奚听得耳朵里嗡嗡作响，使劲推他：“你走吧。”</p>

一辆马车行驶而过，驾车的人和车上的小姐都在张望他们两个争吵的人。</p>

她对傅侗文的过去一点了解都没有，除了救过她，除了资助婉风和顾义仁，没人给她说过这些话。所以她没法子替他辩解，可她听得心里有气：“还有！你记住，ncet就是他带给我的，你平日去看人做外科手术，塞给人家的钱也是他的！”</p>

陈蔺观被她的话压住，脸涨红了，眼睛急得发亮发红。他从怀中掏出了报纸包裹好的杂志，倔强地丢去了地上：“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p>

杂志从报纸里滑出来，落在泥泞的雪水里。</p>

沈奚一把将陈蔺观推开，将那几本杂志捡起来，头也不回地跑回公寓。</p>

“沈奚！”陈蔺观冲口而出，叫她。</p>

门口的仆从将他拦在外头，绝不给他再进半步的机会。</p>

沈奚抱着杂志，从客厅跑上楼。</p>

到二楼楼梯口时，傅侗文正站在走廊尽头，右手插在西裤的口袋里，在看窗外。</p>

他端着一副公子哥儿的身架，和那日他的那些朋友一样，看上去对每个人都和和气气，但其实，他们的“和气”是居高临下的，带着看戏人的慈悲和冷漠。</p>

你以为你能入得他们的眼，或许你只是一个任他们品评、看赏的戏中人。</p>

傅侗文听到她的脚步声，回过头来。</p>

离得远，她分辨不出他的喜怒：“方才，对不起。”</p>

傅侗文像不领情，声音里有一丝丝不悦：“为什么替别人道歉？”</p>

若不是因为他，陈蔺观也不会认得这间公寓，更不会有今日这场飞来的冲突。沈奚抱着杂志，还在心疼着，不敢让傅侗文看到被弄脏的封面。这是被妥帖收藏在他的行李箱，远渡重洋送到这里的杂志。海上颠簸，长途风雨都没让它们有任何损伤。可偏就在她住得公寓门外，如此轻易就被糟蹋成这样子了。</p>

四面楚歌，虽然敌人只有上帝一个，但她觉得此时此刻，全世界在和她为敌。她是被逼退到水边的西楚霸王</p>

或者是虞姬又没那么美。</p>

“去换身衣服。”他说。</p>

沈奚顺着他的话，低头看，原来衣裳已经被杂志上的泥水弄脏了。</p>

原来，他早看到了脏了的杂志。</p>

她低着头，颈后被压了千斤重，不做声。</p>

傅侗文倒对这个不气不恼，他对外物一贯没什么情感，更何况只是几本杂志。</p>

“今天不用做功课，是不是？”他问。</p>

“嗯。”她听到自己回答。</p>

“我们去过新年。”</p>

“去哪里？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吗？”沈奚望向他，因为想要弥补刚才的事，愈发紧张，“可我没什么好衣裳，怎么办？去的地方，或是要见的人对你很要紧吗？”</p>

傅侗文在她一句句追问中，终于笑起来：“去一个，没人会注意到你和我的地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