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洋面色一阵青一阵白，良久后憋出一句：“那毕竟是我妈……”</p>

他大概也觉得这话非常苍白无力，硬生生止住了。</p>

“昨晚……昨晚我确实想阻止她，但得到消息已经太晚了，我也知道她跟柯荣那种人打交道确实是……大哥，我没有想跟你争整片江山的意思，我只想拿到我该拿到的，你知道我。”</p>

顾远淡淡道：“我也一直打算以后把该给你的给你。”</p>

顾洋似乎满肚子话想说，但话到嘴边，又只化作一声长叹。</p>

“我会去警告我妈跟柯家断绝来往，这次确实是她做错了。父亲仍然健在，我们兄弟俩要是先内讧起来，只有拖着彼此一起死的下场，所以我是不想害大哥你的。”</p>

他站起身来鞠了一躬，郑重道：“这次就多谢你放我一马了。”</p>

顾远深深靠在老板椅里，面无表情毫不躲闪地受了这一礼。</p>

直到顾洋鞠躬完站起身，他才淡淡道：“行了——你走吧。”</p>

顾洋这才恭敬答了声是，整整衣服转身离去，经过端着断手的那个保镖时他似乎有点畏惧，下意识绕了半步，才走出了办公室的门。</p>

·</p>

门咔哒关上，保镖低声问：“大少，二少刚才说的话——”</p>

“管他有没有撒谎呢，他没那个胆子倒是真的。”顾远嗤笑一声，向断手铁盒扬了扬下巴：“随便找个地儿埋了吧，放着气味也挺难闻的</p>

。”</p>

保镖应声答是，把铁盒关起锁好，才又沉声道：“还有一件事，大少，前两天您叫我们查有关方助理的资料，今天结果已经出来了……”</p>

顾远正转身回办公桌，闻言脚步一顿。</p>

他肯定停顿了足足有好几秒，既没说话也没动作，不知道在想什么。</p>

半晌保镖才见他头也不回地伸过手，说：“拿来。”</p>

保镖不敢猜他现在情绪如何，只从办公桌上拿起一个a4大小的牛皮信封，低着头恭恭敬敬递了上去。</p>

顾远将信封捏在手里过了一会，才慢慢拆开封线。</p>

他的动作很慢也很仔细，拆信封时几乎没发出声音。那信封里有几张打印出来的纸，顾远把它们抽出来，边上保镖用眼角余光瞥见了这个动作，不知为何竟然感到一种莫名的郑重，以及难以言说的仪式感。</p>

是的，就是那种仪式感。</p>

仿佛那不仅是几张纸，而是一种更事关重要，更加关键的东西。</p>

顾远沉默地一行行看下去，上面是方谨从十几岁以来所有的生平。</p>

他家庭条件非常差，但考上了顾家长期定点捐助的中学，因为学习成绩非常好而受到特别资助，高中毕业后便被送到德国去留学。</p>

在德国他拿了不少奖学金，大概因此很受顾名宗赏识，每次去德国时他都是随行翻译人员之一；学成归国后他向集团总公司发出简历，立刻谋得了一份不错的工作。</p>

顾远一张张往后翻，看到方谨在德国时的照片、成绩单和毕业证书，也看到了方谨进入总公司的申请简历和雇佣合同复印件。</p>

他合上文件，反手交给保镖：“东西不对。”</p>

保镖一惊：“什么？！”</p>

“如果是资助生，直接跟我承认就行，没必要因为什么可笑的自尊心而进行隐瞒，况且顾家也不可能资助一个学生去学开枪。”</p>

保镖似乎被震住了，半晌才慌忙接过文件：“但我们查到的确实是这样……”</p>

“只要事先准备过，你们查到的就是别人希望展示出来的信息。”顾远坐到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后，冷冷道：“——我要知道真实的东西，继续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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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谨醒来已经是上午了。</p>

他翻身而起，在床上静静坐了半晌，脑海中才渐渐浮现出纠缠了他一晚上的噩梦。</p>

沸腾的人声，闪烁的警灯，冲天而起的火光，以及深渊中对着他狞笑的黑色海鸥……</p>

所有细节在深海中纷纷扬扬，最终化作昨晚深夜的急救室走廊上，那顶染了大片血迹的棒球帽，以及上面不起眼的公司商标。</p>

方谨能听见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他微微喘息半晌，才翻身下床去洗漱。</p>

浴室里水声哗哗，方谨用冷水洗了把脸，冰凉的触感让他神智终于清醒过来。他顺手抹了把湿漉漉的脸，转身去拿毛巾擦拭，就在这时突然鼻腔一热，紧接着温暖的液体汹涌而出。</p>

方谨愕然抬手一碰，只见手指鲜血淋漓。</p>

他又流鼻血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