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哗啦一响，这次方谨连挣扎都力不从心了。</p>

他不知道自己被提起来多少回，又被按下去多少次。冰冷的水流刺激着大脑，一次次呛水让肺部刀割般生疼，好几次他都以为自己会被活活溺死。</p>

活活溺死在这简陋的地下室中，在一盆冰水里。</p>

那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p>

。</p>

他记不清过去了多久，只觉得时间已经凝滞到停止了流动。许久后他恍惚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地上，保镖正把手从自己脖颈下收回来，然后站起身。</p>

——那是压水。</p>

他刚才昏过去了。</p>

迟婉如走到近前，倨傲的目光俯视着他，半晌问：“感觉如何，是不是很爽？”</p>

“……”</p>

“你到底签不签？”</p>

方谨无声望着她，睫毛如鸦翅般覆盖在长长的眼梢上，胸口几乎没有起伏。</p>

他那浸透了水的肤色在昏暗中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冰一样的质地。因为这个仰躺的角度，下颔到脖颈的线条格外明显，弧度修长平缓，透出清晰的血管。</p>

虽然很狼狈，但那张毫无瑕疵的脸却还是一样让人厌恶，让人……憎恨。</p>

迟婉如眯起眼睛，呼吸压抑而急促。</p>

一股滚烫的毒液缓缓流过心脏，经年不去的恨意在此刻完全占据了她的心神，所有理智都灰飞烟灭，只剩下无穷无尽的嫉恨和不甘。</p>

她转身去桌上，抓起了之前割断绳索的那把小刀。</p>

“你以为死撑到底我就拿你没办法了，是不是？方谨，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远比死更可怕的事情——”</p>

迟婉如半蹲下身，伸手用刀尖指着他的眼窝。</p>

“我可以划花你的脸，挖出你的眼睛，一块块割下你的肉……我可以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跪下来求我让你签字……”</p>

随着她怨恨的声音，刀锋缓缓下移到方谨脸颊上，紧接着微一用力！——</p>

刺痛传来的同时，方谨骤然紧紧闭上了眼睛。</p>

然而就算他隔绝了视线，也无法停止那刺进肌肤的刀尖，以及不断往下延伸的痛觉。</p>

刀锋从鬓发划到脸颊一侧，犹如破开雪白的丝绸。所至之处先是刻骨铭心的冰寒，紧接着便是鲜血涌出的温热。血顺着脸颊落到地上，一滴一滴，竟有种轻微碎裂的声响。</p>

恍惚间方谨能听到那声音。</p>

他一直想着顾远能赶来救他，这一刻却突然从内心最深处，产生了希望他不要来的冲动。</p>

——就让我这么丑陋的离开吧。</p>

不要看到我这么狼狈的样子。</p>

迟婉如抓起小刀，刀尖尚在往下滴血。她手指忍不住有点发抖，但紧接着更用力地攥住刀柄，冷冷道：“如何，这下感觉到疼了吗？”</p>

方谨眼睫剧烈战栗，半晌睁开眼睛盯着迟婉如，目光竟然有种孤注一掷的冷静：“——疼。”</p>

他顿了顿，噙着鲜血的唇角竟然勾起一丝微笑：“所以你有种就活剐了我，别怂，看剐到第几刀的时候我撑不住认输。”</p>

这话简直是一颗火星掉进油锅里，迟婉如当即暴怒，厉声喝道：“你他妈以为我不敢？！”</p>

她那一下小刀几乎就刺到了方谨的眼球，然而后者连眼皮都纹丝不动。那无可动摇的从容让迟婉如简直一股邪火直冲脑顶，她死死咬住牙，刀尖就向方谨的眼睛剜了下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