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了，周上校。”郑中将怒意勃发，但表现出了惊人的克制，注视着周戎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的生死在标记抗体携带者的那时起就不属于你一个人了。你考虑过吗，万一你战死后他殉情怎么办？或者更简单的，他要是跟我说，只要你们把周戎派出去我就不配合实验，那又怎么办？”</p>

周戎不耐烦道：“司南他不会……”</p>

“那要是他会呢？”郑中将立刻反问：“你觉得在他心里，是你的命重要，还是那四个战友的命重要？”</p>

周戎猝然开口，但什么都说不出来。</p>

隔着薄薄的门板，司南安静伫立了许久，周戎难以压抑的、痛苦的喘息终于传出了门缝：</p>

“……我知道他们都活着，他们在等我……然而我偏偏就不能去救他们……”</p>

司南垂下目光，倒退了一步，转过身。</p>

就在这时郑中将再次开了口，声音有些冷酷的意味：“你早该知道会有这一天的，周上校。你是个军人，还是个经常执行高危任务要写遗书的军人，标记oga的时候你完全忘了这回事吗？他能对丧尸病毒免疫你一点没察觉吗？你真的丝毫没怀疑过，他就是118的任务对象吗？！事情发展到今天完全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你自己给自己找了这么个累赘！……”</p>

司南呼吸急促，用力捂住眼睛，耳朵嗡嗡作响。</p>

几秒钟后他猝然穿过走廊，没有回通讯处，径直下楼离开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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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管你怎么说。”郑老中将强行堵住周戎，从桌上抱起文件资料，重新端起大茶缸：“总之事情已经决定了，你必须留下来陪着抗体携带……那个司南，就是这样。”</p>

周戎眼眶发红，就像头走投无路的老虎：“司南他不是……”</p>

郑老将军怒道：“除非你说服他今天就做手术洗掉标记！重新再找一个！必须从军方找！满足以上三项条件我立刻就把你派到峡谷，说到做到！”</p>

“……”周戎僵立良久，久到郑老将军甚至突然升起了一丝指望，才见他摇头拒绝：“不……不行。”</p>

郑老将军骤然泄气：“那你还说个屁，还不快滚蛋。”</p>

但周戎没有滚，分毫不让地注视着郑协：“司南可以加入搜救队一起行动。”</p>

“你疯了吗！”</p>

“没有。”周戎缓慢而坚决，每个字都非常清晰，说：“司南不是累赘，他一直是118的成员。他跟我们深入地下军区，跟我们沿途搜救群众，不知多少次豁出命来保护战友，没有他我们早就全军覆没好几次了。司南有这个能力，他从来都不是需要被保护在后方的弱者，而是能并肩战斗的同伴！”</p>

“不、行！”郑老将军几乎要咆哮起来：“别说了！万一终极抗体出意外我们还需要他，我不能允许抗体携带者有任何危险！”</p>

周戎问：“还能出什么意外？！”</p>

“多了！万一那终极抗体根本就不在山谷里呢？万一它其实从来就不存在呢？！”</p>

周戎愕然瞪着郑老将军，如瞪怪物。</p>

郑中将深吸一口气，勉强恢复情绪，说：“不用浪费时间了，周上校。今晚二十三点最后一批搜救队伍起飞，祝你的队员……不，祝黑隼小组所有战士生还。”</p>

郑中将余怒未消，绕过僵直的周戎，打开门走出了会议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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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方研究所前有一段林荫路，从三楼高处望去，阳光透过法国梧桐层层叠叠的绿叶，在路面上投下点点光斑。</p>

司南手肘抵在在走廊窗台前，十指交叉，被阳光晃得微微眯起眼睛。</p>

片刻后实验室门咔哒一声，司南一转脸，只见宁瑜边摘口罩边探出头：“你怎么来了？怎么不敲门？我刚一回头才看到你。”</p>

司南没吭声，慢慢转过身。</p>

宁瑜上下打量他，“……你怎么了？”</p>

“没什么，让开。”</p>

宁瑜堵住实验室门不让：“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p>

“……”司南终于懒洋洋道：“抽血。”</p>

“今天不是抽血的日子。”</p>

“就是想抽血。”</p>

宁瑜满腹狐疑，上下左右地审视司南，然而后者平静的面容没有丝毫异状。足足半分钟后宁瑜终于有所松动，皱着眉侧过身，让开了一条道。</p>

“莫名其妙，”他盯着司南进来，喃喃道：“无事献殷勤，肯定非奸即盗。”</p>

司南置若罔闻，径直坐上实验室中间空地上的躺椅，示意他过来扎针。</p>

宁瑜上前两步，突然警惕地站住了：“我不扎，你肯定是想骗我过去。”</p>

司南反问：“我骗你过来干什么？”</p>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想打我？”</p>

“我打你干什么？”</p>

“我怎么知道你怎么想的啊？”</p>

出乎宁瑜的意料，司南竟然明显烦躁起来：“你到底抽不抽血？”</p>

“……”宁瑜金边眼镜后的眉头皱了起来，终于问：“你今天是怎么了？”</p>

司南没有说话，半晌后淡淡道：“没什么，只是突然特别希望协助你的工作而已。”</p>

宁瑜失笑摇头，转身走到了试验台边，头也不回道：“我暂时不需要大量血清，目前的研究已经到了如何克|隆二级抗体、并尽量提高普通人对抗体的耐受力这个阶段。当然后续肯定还需要你配合实验，抽血等需要时再说吧。”</p>

司南没搭理他，身后静悄悄的。</p>

宁瑜重新重新回到显微镜前，然而刚低下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骤然转身：“——司南！”</p>

司南用牙扎紧抽血带，给自己扎了针，猩红的液体正缓缓流进血袋中。</p>

“你今天真的吃错药了吧！”宁瑜难以置信道：“你没问题吧？你是被谁魂穿了吧？！”</p>

司南没有回答。血袋越来越满，越来越沉，他因为熬夜而格外苍白的脸颊渗出了冷汗。宁瑜眼睁睁看着血袋超过400，却还没有丝毫停止的迹象，终于忍不住喝道：“停下！可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