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毒是我下的，人是我打的，那又如何？”他眼底闪过冷？”</p>

闻衡头疼道：“还要人家怎么说？真正有剧毒的药何其珍贵，都收在箱子里，怕不懂行的人擅自开箱毒，所以在锁上涂了藤汁以作警示。师姐自己不听人说话，师兄你又着急上火，还跟人家动手，也就是薛师弟脾气好，否则早跟你去主峰理论了，到时候揭破真相，你觉得挨打的应该是谁？”</p>

“……”</p>

真相说破，刚才义愤填膺的纯钧弟子全部哑了，讷讷低头不言。周勤心虚地干笑数声，背着人悄悄嘀咕道：“脾气好就不必了吧……”</p>

韩紫绮心一块巨石落地，迫不及待地同闻衡确认：“师弟，你说的是真的？我碰了那铜锁真的不会毒？”</p>

“确实不会毒。”</p>

薛青澜在闻衡转过头来之前收回一言难尽的目光，冷罢头也不回地摔门进屋，脾气极大，把所有人晾在了院子里。</p>

韩紫绮吓得满眼泪花：“会会会会……会死……”</p>

“听他吓你，要死早就死了。”闻衡望着那扇紧闭的门，思绪忽然飘远，漫不经心地说，“散了吧。”</p>

片刻后他回到自己院里，却没急着进屋，而是放下剑，坐在院石凳上，就着凛冽呼啸的山风，发了很久的呆。</p>

他眼暖意逐渐被风吹散，凝结成一片化不开的霜色。</p>

这是第三年的冬天了。</p>

不知道是不是季节勾起的惆怅，抑或是世间真有如此相似的巧合，今日见到薛青澜时，他不期然地想起了当日离去的那个人，想着如果他安安稳稳地长大，恰好应当就是薛青澜这个年纪。</p>

他大概不会有薛青澜这么俊秀，但底子摆在那里，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也不会有薛青澜这个小暴脾气，可能是个温和懂事，但容易掉眼泪的小哭包；他还有一身好根骨，如果与他一道上越影山，想必现在也像模像样、要被人叫一声“小师弟”。</p>

但无论是闻衡还是阿雀，都看不到那个“如果”了。</p>

风声在山谷回荡，犹如呜咽。</p>

闻衡在院子里坐到天色彻底黑下来，才握着剑起身回去。这一夜他睡得不太安稳，乱梦频频，一时是保安寺遍地鲜血，一时是汝宁城外漫天飞雪，天明时惊醒，只觉自己出了满背冷汗。</p>

他头昏脑涨地坐起，太阳穴一跳一跳地泛着疼，喉咙干痒，四肢酸痛，不用摸都知道自己发热了。闻衡强撑着下了床，从桌上茶壶里倒了一杯凉透的白水，一饮而尽。说来也怪，他在越影山上这几年体质一直很好，几乎没生过病，昨天在院子里吹了一小会儿风，竟然就受寒了。</p>

他这一病来势汹汹，头晕得睁不开眼，既不想烧饭，也不想煎药。正当他扶着桌子起身，准备回床上挺尸时，房门忽然被人叩响，一个有几分耳熟的冷淡声音在外面道：“岳持公子，家师有请。”</p>

闻衡现在脑袋里只有一锅咕嘟着浆糊，根本无暇思考叫门的是谁，“家师”又是谁。他仅凭着一腔强撑的精气神挪到门前，拉开门栓，一句“抱歉”刚发出第一个音，就牵动了喉咙钻心的干痒，立刻捂着嘴，咳成了一个煮熟的虾子。</p>

玉山倾倒，迎面砸下，薛青澜毫无准备，身体动作比脑子，一个箭步抢上去将闻衡扶住。等他反应过来，灼热体温已透过厚厚冬衣，烫得他霎时间忘了东南西北。</p>

第20章 山倒</p>

“你！”</p>

薛青澜手上运劲，险些本能地一掌将他推开，但很反应过来，收住了手，改为托住他的双臂，惶然问道：“你……不要紧罢？”</p>

话一出口，他便觉得不对，似乎有为此人担心之嫌，于是干脆闭上嘴，奋力将闻衡扶进屋。然而这个屋子实在简陋的要命，桌边只有一条光秃秃的板凳，连个可靠的椅背都没有，薛青澜怕一松手闻衡再栽到桌子底下去，别无选择，只好连拖带拽地将他推上了床。</p>

他抓起唯一一个枕头垫在他背后，下意识要去探闻衡额头的温度，手指一动，却又缩了回来。</p>

三番两次的情不自禁令他心升起一股难以言表的恼怒，但他又不能把病人丢在这里一走了之。闻衡咳过这阵，头晕愈见严重，眼前直发花，朦胧看到他似乎很不高兴地站在床边，不知是谁招惹了他，自己气都喘不过来了，还挺有闲心地关切道：“咳……你怎么了？”</p>

得。薛青澜心道，不用试了，这人肯定烧糊涂了。</p>

他不跟病猫一般见识，在心底轻轻舒了口气，冷冰冰地道：“手伸出来，我给你搭个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