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勇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默不吭声站在门口，生怕不小心惊扰到大公子的思路。</p>

大公子谋算的时候最忌讳有人吵闹，曾经有位表小姐自作主张给大公子送汤，结果书房门都没进去不说，第二天还哭哭啼啼被送出了府，回乡下庄子等着嫁人了。</p>

阖府上下，谁不知道大公子说一不二的脾性，犯他禁忌的甭管什么身份，绝不姑息。</p>

当然，也有特例。</p>

长随不敢越雷池一步，可有人却贼胆包天，屡教不改。</p>

大都护封伯晟一路风风火火的拐进南冥斋，人影还没看到，大嗓门已经响彻了东书房。</p>

“操他娘的石绍钟！老子出血出力替他们挡胡人，就这点粮饷也不给足！拖他妈半年了，这他妈是想耗死老子啊！”</p>

“耗死老子他们就能得好？就京里那些酒囊饭袋龟孙，小身板比兔子都软趴，拉出来有哪个能打的？要是没有老子的边军挡着，他们还有这功夫狗咬狗？！”</p>

“妈的薛义栾也不是好东西！拉过来的配给都是表面光，里面破糟根本不禁穿，给他龟儿子当尿布都不结实，狗娘养的缺了大德了！”</p>

大都护一边骂一边进门，冷不丁撞上了长子微微皱起的眉头。</p>

他摸了摸脑袋，这才想起儿子最讨厌有人在他书房喧哗，只得尬笑一声，亡羊补牢地解释道：</p>

“嗨，我这不是太生气了嘛，你不知道那群混蛋有多缺德！”</p>

大都护天天脏话挂嘴边，唯独见自家长子的时候要收敛。他这个儿子生得极其出彩，明明五官是他和夫人的模子，组合起来却比他们夫妻俩好看太多，和封家的粗犷风完全不一样。</p>

而且这小子天生神力，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偏偏脑子还聪颖绝伦，读书制艺都拿得出手，乐得他爹老都护天天念叨，家里的祖坟是冒青烟了。</p>

不过儿子从小就又冷由横，压得一帮同辈的兄弟跟鹌鹑似的听话。等大点更是变本加厉，杀伐决断还手黑，他这个当老子的有时候也打怵。</p>

想到这里，大都护叹了口气。</p>

“儿啊，现在胡骑已经驻马临山一线，再往前就是我雍西关的地界，大战一触即发，朝的补给却迟迟不来，你老子我不怕打仗，但咱手下的将士们可要吃苦了。”</p>

封恺抬起头，雪墨明彻的眸子和父亲对视了片刻，淡然道。</p>

“父亲不必过于担忧，胡骑经忻州、潞州两次血战，折损了不少兵力，正是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胡人暂时不敢进攻雍西关。”</p>

他微微皱眉，“只是补给我们还要另想办法。先帝驾崩，诸王争斗今冬未必能有结果，来年若是和胡骑一战，朝是指望不上的。”</p>

“未来不知哪家能上位，我们还是要继续囤积粮草军备。”</p>

“草！”</p>

大都护啐了一口。</p>

“谁当皇帝都一样，用着老子还防着老子，老子自备干粮给他戍边，还他妈瞧不上老子一家！”</p>

他扫了一眼儿子案上的竹简。</p>

“儿啊，你可别看那些酸腐掉书袋的屁话，没个狗屁用处，看多了人还会傻！”</p>

“你看牛背山那群傻蛋，人高马大从军多好，非得进什么劳什子的墨宗，结果连老家都给人抢了，跑到鸟不拉屎的地方窝着，一群怂蛋！”</p>

“噢对了儿啊，刚才我听路勇和你说起墨宗，上次咱们出兵救了个啥的锯子，你说他会不会做天火雷？”</p>

听父亲这样问，封恺微微迟疑。</p>

他想起之前在村救下的少年，虽然单薄瘦弱了一些，但两只眼睛却透着不合年龄的透彻。</p>

“或许吧。”</p>

男人单手支颊，眸若有所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