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苦守匠炉二十年有什么用？！不需锻打不需锤炼，他卖一身的死力气比不上改良结构的冶铁炉，这就是科学的力量吗？</p>

郁闷过郁闷，几天之后，一个巨大的铸铁框架就出现在乌知河畔的激流段。</p>

但这并不是一个小工程，就在纳达和刘通铸造的时候，土木组按照矩子的丰富，挖好了放置水轮机的沟渠，并用水泥修筑了坚固的石基。等铁坊的工作完成，宁非又带着众人安装框架，固定螺杆压盘，连接出油槽和物料箱。</p>

等一切都准备完成，已然是七天后的傍晚。</p>

“好了，今天暂且收工，明天一大早，咱们就准备榨油吧！”</p>

宁锯子说完，施施然地离开了工地现场。</p>

对于他来说，榨油机的成功不过就是改进一种工艺，并不算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可这事看在鲁伙头和游山眼，那就成了改变许多人命运的唯一机会。</p>

用水推动的榨油机，即便是身体有残疾的人也能操作，油坊出产的豆油便宜好吃，普通人家也能享用得起，以后自家的娃再也不用眼巴巴地看着肉油流口水。</p>

听说大都护已经下令统计边军伤残将士的情况了。虽然不是每一个都能进油坊上工，但总有一部分人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他们的同袍，在战场上与他们一起并肩杀敌的同袍，再也不用在抚金花光之后，自己上山自生自灭。再也不怕被家人嫌弃，成为拖累，他们自己也能赚钱养活自己了！</p>

这是生路，这是许多人唯一的机会，宁先生的榨油机一定要成功！</p>

深夜，游山躺在九凌湖的临时宿舍，两只眼看着黑沉沉的窗外，没有丝毫睡意。</p>

他翻了个身，第无数次问鲁伙头。</p>

“鲁兄弟，你说……能成吗？”</p>

“能成。”</p>

鲁伙头也睡不着，但他比游山更坚定。</p>

“我看了，那么大的铁家伙，一定能成。”</p>

“能成就好……”</p>

游山叹了口气。</p>

“要是真能成，以后大家心里也都有着落了。”</p>

“可惜我那些兄弟，若是能熬到现在，说不定也不会年纪轻轻就走了绝路。”</p>

说到这里，两人都没有在继续，心沉甸甸的难受。</p>

边军的很多将士都是这样，打仗悍不畏死，伤了残了却成了拖累。大都护给的抚金不少，可给家里盖房置地还饥荒便所剩无几，只能靠兄弟姊妹照顾。若是遇到亲厚良善的家人，这辈子勉勉强强也能活下去，若是换了心眼不好的，被撵出去是常有的事。</p>

如今的年月，不缺不残的人活下去都难，更别说久病床前无孝子，时间长了人心都会变的。</p>

还是能做工才好，自己养活自己，到啥时候都硬气。</p>

一夜忐忑，两人一大早就起了身，也顾不得吃饭，脚步匆匆朝着榨油机的方向赶。</p>

等到了地方，两人发现他们并不是独一份，安装榨油机的河边已经来了不少人，都是在九凌城的边军。</p>

大家都是听说油机要试用才过来的，人人表情凝重。有些人和游鲁一样彻夜未眠，脸上还挂着浓重的黑眼圈。</p>

虽然都说着一定能成的吉祥话，可大家明显心没底，忐忑都写在脸上。</p>

宁非是吃过早饭才来到，他身后还跟着纳达和刘通，两人都背着工具箱。</p>

见到河边满满当当的人，宁锯子略微惊讶地挑了挑眉，随即想通了关窍。</p>

他也没有多说，在人群找到了游山和鲁伙头。</p>

“榨油料带来了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