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番外·现世（一）</p>

重新恢复意识的时候, 宁非有过一瞬间的混乱。</p>

他有点搞不清楚自己是在什么地方。明明记忆的最后时刻是在九凌湖畔的院子，他和暮野兄共同的家，在那个能看到湖面的房间。</p>

他记得那天自己也是躺在榻上, 在他最喜欢的落地窗前，看着对面已经开始飘雪的九凌湖面。</p>

暮野兄陪在一旁, 他似乎也知道自己支撑不了太久了, 一直留在九凌湖没不肯离开，每日便在卧室的外间处理奏报。</p>

面对外人, 封恺已经不会笑了。</p>

这十年, 济世宗散落在各地的徒子徒孙都被他挖出来了, 这大概是天下最大规模的医生会诊，可每一次的结果都是失望。</p>

他也曾找墨宗三老打探过锻体功法的事，可墨宗又不是武林门派, 专注于技艺的匠人们从来都没人听说过什么功法。</p>

“其实也不是什么功法。”</p>

宁非叹了口气。</p>

对于自己的来历，宁非也是犹豫了很久才想好说辞。</p>

他这具身体也坚持不了太久了，与其让暮野兄一直活在渺茫的希望, 还不如彻底死心，珍惜最后的相处时光。</p>

暮野兄以后是要做皇帝的人, 天下的皇帝没几个能肆无忌惮的活着, 总有前朝后宫的势力轮动。</p>

他死了，暮野兄也可以开启新生活。大雍朝是个新生的王朝, 需要平衡的地方有很多，皇帝无子, 在这个是个很大的忌讳。</p>

告诉他自己的来历, 告诉他自己不是死了，而是要归原本的生活，这话也许听上去匪夷所思, 可人类对于未知的忌惮和恐惧能冲淡许多情绪，暮野兄也就不会对他的死太难过了。</p>

理智是这样想的，但感情上却叫嚣着不甘心。</p>

这是宁非两世第一次恋爱，第一次有了想要共度一生的人，他白月光朱砂痣蚊子血都不想做，他甚至生出了阴暗的嫉妒，不想把暮野兄让给任何人。</p>

可每每看到暮野兄温柔却隐含着绝望的眼，宁非的心又软了下去。</p>

相处日久，暮野兄对他越来越纵容，从不会拂逆他一丝一毫，近乎宠溺地放纵着他的所有。</p>

可宁非知道，封恺从来都不是一个温软柔和的人，恰恰相反，他杀伐决断，心性冷硬，几乎不会被多余的感情所左右。</p>

他只是，把所有的情感都给了自己。</p>

既然这样，那自己也要回馈所有。</p>

“反正……大概就是这样了。”</p>

靠在榻上的宁非艰难地做了个深呼吸。</p>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呼吸都是一件很有负担的事，需要努力去维持。他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说不定到某一时刻，他可能就再也醒不过了。</p>

“时候到了，我要回去了。”</p>

面容苍白的青年笑了笑，强迫自己做出不在意的表情。</p>

“我走了就不会回来了，别记挂我，我回家会过的更乐。”</p>

听他这样说，一直沉默的封恺抬起头，低沉的声音有些沙哑。</p>

他定定地看了宁非一会儿，目光的压力让宁锯子忍不住避开了视线。他死知道这些年暮野兄越发有威严，可真轮到自己体会，还是有些吃不消。</p>

“撒谎。”</p>

他听到了这两个字。</p>

然后他的手被握住了，力气有些大，却还小心地控制在不给他增添负担的范围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