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我、我的儿！”</p>

马氏眼泪夺眶而出，一把将天赐搂入怀，泪水很打湿白狐披风上的绒毛。</p>

几位丫鬟相互拉着手眼角微红，老嬷嬷拿出帕子拭泪，唯有道人稍稍睁圆了眼睛，强行将想要上翘的嘴角拉平。</p>

哦不，还有趴在他肩头那只怪的鸟，身上的绒毛颤抖着，一只翅膀正乱拍一气。</p>

等马氏尽情地发泄了会儿情绪，蓦地抬头，“！去把老爷请回来！咱们天赐好了！”</p>

总之，宅子里一阵鸡飞狗跳，很久之后才有人想起道人的存在，忙将他迎入正堂。</p>

没一会儿，袁根柱风一般地冲进来，他脸色潮红，额头布满豆大的汗珠，分明是寒冬腊月天，可他的背心都被打湿了，晕出一块深色水渍，膝上还沾了一片泥污，多半是回来的路上跑太急跌了一跤。</p>

袁根柱面上的表情谨慎带着期待，期待有着害怕，他害怕失望，害怕一切只是场空欢喜。</p>

他眼没有别人，只有马氏身旁坐着的小男孩，袁根柱紧绷着脸，小心翼翼道：“天赐？”</p>

袁天赐却又看了眼道人，见后者对他点点头，于是他细声叫道：“爹！”</p>

袁根柱整个人如遭雷击，他身体一晃就要摔倒，忙有仆役上前搀扶。袁根柱嘴唇不住抖动，喉咙里终于溢出一声“好”，但又很化作哽咽。</p>

他没有急于查看宝贝儿子，而是向了坐于上首的道人拜下，还不等他膝盖触地，身体却被一股轻柔的力道托起来。</p>

“天赐与我有缘，救他无非一份因果，袁老爷不必多礼了。”</p>

道人的声音清透，莫名让人心安，袁根柱定了定神，道：“不知仙长尊姓大名？我定要为仙长造庙宇塑金身，让整个嘉裕府、不，整个湘国都知仙长慈悲与神通！”</p>

道人站起身来，缓缓道：“贫道景岳，袁老爷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我说了，天赐与我有缘。”他忽然手指向袁天赐，“我只想带走他。”</p>

场人仿佛听见了天方夜谭，都傻掉了。</p>

景岳：“此人本应是仙门人，若强行拘于俗世反会折了福，不若随我修仙去吧。”</p>

袁根柱欲言又止，多年来他走南闯北，听说过不少仙人的故事。但湘国不大，他从未见过真正的仙人，多是招摇撞骗之辈，下意识的，他就认为景岳想骗走他的天赐。</p>

可转念一想，对方本领不凡，气质出尘，这些都不是假的。他又回忆起捡到天赐以来的种种，心里不由得信了几分。</p>

即便如此，让他舍了天赐，他又如何舍得？</p>

袁根柱正想着法子拒绝，忽有人道：“我答应。景仙长，你带天赐走吧。”</p>

他诧异地看向马氏，一脸不可置信。</p>

马氏对丈夫的震惊视若无睹，眼眶通红道：“我虽是妇人，但也知大义，仙长救了我儿，便是我儿的再生父母，于情于理，我袁家欠你一份恩情。何况，修仙问道乃是凡人求也求不来的机缘，我又怎能为一己之私阻了天赐的前程？”</p>

景岳终于收起了懒懒的作态，颇有几分动容地拱了拱手，“多谢夫人成全，多谢袁家照料天赐。”</p>

想了想，他取出朱砂黄纸画了道符，符一成，立刻有数道青光没入黄纸，如此手段更让袁家对他的身份深信不疑。</p>

景岳：“收好此符，只要不作恶，此符可保你们百年富贵安康。”</p>

众人无不心惊，纷纷跪地磕头，再一抬眼，道人与袁天赐都不见了。</p>

袁根柱望着园子里忽然飘起的细雪，喃喃道：“世间还真有神仙啊……”</p>

说罢，眼神再度黯然。</p>

——</p>

嘉裕城，后山。</p>

阴寒潮湿的山林，景岳单手抱着袁天赐缓行于山道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