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她将背负于身上的责任看重，忽略凡人的一生本就是为自己而活。</p>

如今她已有为所欲为的资本，便不再委曲求全，也不再受人间琐事干扰胁迫。</p>

锁灵阵被撤，山间的风雪再度袭来。</p>

寒风中凛冽的冷梅清香犹在，而墨安存在过的痕迹被吹得干干净净，若非众人腰间的佩剑上还残留些许气息，便要以为方才是他们一脚踏入了洛银设下的幻境。</p>

洛银欲带谢屿川离开，谁也不敢阻拦，可人群中仍有纷杂的质疑，问她为何要将一个妖救下，那只妖还是曾经占领幸州的妖王。</p>

洛银的视线穿越人海落在开口之人的脸上，神色淡淡，只觉聒噪。</p>

人与妖的仇恨虽是墨安挑起，经过几百年的发酵，也不会因为墨安消失而一并清除。洛银知道，想要堵住悠悠众口太难，这一场诛杀墨安的仪式，不过是她想将谢屿川身上背负的罪，在修道界面前洗得干净些。</p>

可那些死人，一如他魂魄中永远存在的血腥味，表面洗得再干净，堵住再多人的嘴，也不能彻底消散。</p>

“墨安杀人，他难道真不知晓？他如今还活着，便是当时理智尚存，即便他受墨安胁迫，那一千多人中就没有他的血债了？”</p>

“洛尊者如今成仙，想做什么我们自然无法阻止，可谢屿川是妖，他对幸州所作所为，我重明仙派永不原谅！”</p>

“日后再见，亦会是仇敌！”</p>

幸州被妖族祸害后，对妖的厌恶尤深，谢屿川曾将他们关在万窟洞天里备受折磨，他们又怎能不记恨？</p>

宁玉沉默着看向洛银，在这一瞬，他们好像回到了古河仙派的浮光城，死而复生的洛银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时的样子。</p>

她仍旧站在修道界的人海面前，背后交给谢屿川，与天下对峙。</p>

娇瘦的身形在风中浮动着仙气灵光，她看上去也不过是个十八左右的少女，容貌永远停在了她成仙时最美的一刻，这样一道身影，甚至都挡不住身后的谢屿川，却犹如拥有千军万马，执着地捍卫着自己所在意的人。</p>

宁玉见之再想自己，胸腔跳动得厉害。</p>

一个人能否成仙，果然是看心的，哪怕他当初没有因为红樱损了道行，从此修为停在化魂境，他也成不了仙，更遑论现在的自欺欺人。</p>

在来之前，宁玉还想他与洛银原来一样，都是为了情爱，甘愿束缚一生。</p>

但因情爱被束缚的只有他而已，自欺欺人的也只有他，洛银是清醒地爱着那具身体里谢屿川的灵魂，也深知自己护着的是谁，要的是什么。</p>

“呵。”</p>

低低的嗤笑传来。</p>

洛银抬眸看向重明仙派的掌门，眼底已然是上位者对凡人的轻慢，她觉得世人可笑，有些罪受来当真不值得同情。</p>

“怎么？许你们修道界将妖关进万窟洞天，便不许妖将你们关进万窟洞天？你们不过在里面待了几个月，可那些妖却在里面待了几百年。”洛银摇头：“若无妖族将你们关在万窟洞天，诛仙阵席卷重明山谷，遍地焦土，你当你们能从中逃脱？怎还有命如今站在我的面前，说出要杀了妖王这种大言不惭的话？”</p>

“你！”重明仙派众人一时哑言。</p>

“三年一次重明探洞，其中死了多少妖？有多少是好是坏？”洛银冷眼看向他们：“诛仙阵下苟且偷生的又有多少修道士？其中多少是好是坏呢？”</p>

“你怎可拿我等与妖相提并论？”一人怒道，被海长老瞪了一眼。</p>

“你又怎敢与吾吱声？”洛银一声喝出，八方风雪如刀，刷刷刷飞入林中，完全避开了众人，却将他们腰上或背上佩戴的剑绳纷纷割断，瞬间万剑落地，卸了他们的甲。</p>

宁玉见状，正欲出面。</p>

妖界和幸州的仇恨不比其他州地，的确难以缓和。</p>

正在此时，一道女声带着哭腔传来，不顾一切阻拦地闯入众人视线。</p>

“谢公子不是恶人！他是好人！他杀的人都是罪有应得！”</p>

涂颜满面是泪，她原先被宁玉关押受审，甚至没放她回灵州境内，却不知为何会出现在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