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绯彤记得, 那次是她大二时，朱林去宁城出差，给她打了电话，说是想来学校看她，被她拒绝了。

“是吗？”朱绯彤嘴角有浅淡的笑：“我都有些不记得了。”

气氛似乎有些凝滞，烧水壶的水即将烧开，发出“咕噜咕噜”的喧嚣声响。

“彤彤，爸爸一直都很想你，”朱林垂下头，掩饰住红色的眼圈：“你爷爷去世后，你说你要准备高考，再没来见过我。后来，你又去宁城读大学，算一算，我们父女居然这么多年没见了。”

朱绯彤当年并没有质问朱林关于遗产的事，她只是默默地和他断了联系。

“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朱林关切询问。

“挺好的。”朱绯彤还是保持着微笑。

热水壶内的水已停止响动，指示灯也变为了绿色。

朱林将滚水倒入茶杯内，泡好了红茶，端到朱绯彤面前，只见茶汤红亮，茶香甜醇。

朱林在朱绯彤旁边的沙发坐下，缓声道：“活了这么大半辈子，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也不知道你有没有交男朋友，提前给你准备了一份嫁妆，是一套房子，过两天你有空时，跟爸爸去办理过户手续吧……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看着你结婚，但至少，女孩子有套房子，也有底气，我以后就算走了，也能放心。”

朱绯彤看着面前的茶杯，水还很烫，茶香氤氲。

她缓声问道：“爸，你身体现在是什么状况？”

“是肝癌，”朱林涩声笑道：“是我的报应，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女。”

朱绯彤将手放在茶杯上，白瓷茶杯，光|滑|细|润。

其实茶水温度还很高，她指腹已被烫得泛起了红，可她却像是恍然不觉。

“医生是不是建议肝移植？”她问。

朱林苦笑着摇头，他本来身材高大魁梧，但此刻被病痛折磨得皱纹横生，整个人像是缩小了一圈，身形佝偻不少。

“你也知道，我们是rh阴性o型血，熊猫血型，能匹配的□□太少了。我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反正大半辈子也活够了。现在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朱林长叹口气：“彤彤，你如果能在最后阶段多来看看爸爸，我就很开心了。”

红茶温度逐渐降低，茶杯已是温热，可是朱绯彤的指腹已被烫得有些麻木，此时已分不清冷热。

“我也是rh阴性o型血，要不，我试试吧。”朱绯彤道。

她始终垂眸，半遮着眼，看不清里面的神色。

“那怎么可以呢？”朱林忙摇头，仿佛很惊慌的模样：“虽然说肝脏有代偿能力，切除部分对供体没有太大影响。可是，那也是手术，我怎么能让你……”

“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朱绯彤缓声打断他的话：“那我就不捐了吧。”

她的声音向来温润，但此时，却如冰冷的金属刮在玻璃上，有种突兀的刺耳感。

朱林一时愣住，那表情没能及时转换，显得格外滑稽。

朱绯彤抬起头来，看向朱林，微笑。

她的笑容还是那样有亲和力，只是此时眼里没有了亮光，显得有些怪异。